李慧娘哼了一聲,問父親:“我抱怨的有錯嗎,您捫心自問,我說的可是實話。”
李茂笑道:“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咱們各讓一步如何,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權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你也給我一點時間,好好補償你,如何?”
李慧娘笑道:“這還差不多。”先起身來,又踢了豹頭一腳:“傻瓜,還跪著作甚,起來。”
李茂望著一對小兒‘女’,心裡想:“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打打鬧鬧,倒也其樂融融,只是這份天真又能保持到幾時,還是不能太縱溺,不能讓年輕犯了錯誤,以免貽誤終生。”
便對豹頭說:“走,陪我去看看你父親。”
豹頭聞言愀然不樂,低著頭不吭聲,李慧孃親熱地挽著他的胳膊,說:“我也好久沒見秦叔叔了,正好一起去見見。”
李茂瞪了‘女’兒一眼:“你還是先把臉洗了,頭梳了,牙刷了吧。”
李慧娘不滿地朝父親做了個鬼臉,回身拍拍豹頭說:“等著我,我一會就好。”
張博已經到幽州十來天,對秦墨的診斷結果和常河卿一樣,既搞不清原因,更是束手無策,因此當李茂問起秦墨的病情,張博搖搖頭說:“除非出現奇蹟。”
李茂道:“‘奇蹟’二字作何解?”
張博道:“若某日又有一棍砸在他腦袋上,他好了,這就是奇蹟。”
李茂道:“你是說多在他腦袋上敲幾棍,他還是有可能好過來的?”
張博道:“否則無法解釋一棍下去,他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常河卿見二人越繞越深,便從旁解釋道:“我們懷疑秦總管受的不止是一次傷,他被打昏之後可能被人餵了毒‘藥’。”
李茂道:“可有證據?”
張博道:“沒有證據,這就像一個壯年漢子走在路上,不慎被絆倒摔了一跤,一跤把命摔沒了,單純的外傷是不足以致命的,他死亡的原因極有可能是身患什麼疾病,平素不自覺,一跤給摔了出來,身體扛不住,就把命摔丟了。”
李茂點點頭:“此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
送走張博和常河卿,李茂喚豹頭和李慧娘去了內宅。
秦墨站在院中筆直站立,兩眼望天,做仰望星空狀,口中呢喃道:“一千七百六十八隻鳥,一千七百六十九隻鳥,一千七百六……”
青墨抱著懷中的‘女’兒在廊下轉悠,小‘女’子身形嬌小,嗓‘門’卻是奇大。
見到李茂三人,青墨讓‘乳’娘把‘女’兒抱走,叉手福了一福,未曾開口淚先流了下來。
沒回幽州前她把希望寄託在常河卿身上,希望他能治好自己的丈夫。
常河卿讓她失望後,她又把希望寄託在張博身上。
現在張博也讓她失望了,神醫夫‘婦’不肯來,間接已經證明自己的丈夫無救,而造成今日這幅悲慘局面的,自己要付很大的責任。
越是沒有人向她問責,她心裡越是不安,越是惶恐,她已經心力‘交’瘁,不堪承受了。
李茂安撫道:“河卿和張博在神醫‘門’下修行時日不多,醫術並非是最高明的,此次神醫有事牽掛脫不開身,改日我派人將他老人家接來,保準‘藥’到病除。”
青墨道:“我想帶他去趟淄青,求神醫救救他,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李茂喝道:“這叫什麼話,他只是暫時‘迷’失了本‘性’,人還是那個人!他現在最需要的是親人的關愛,若連你都不管他了,他還有什麼指望,只怕就永遠也醒不來了。再說你還有小月,你就忍心留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這世上,爹不疼,娘不愛的?”
李慧娘挽著青墨的胳膊出主意說:“我聽人說,非常之病要用非常法治,秦叔叔是被一根木‘棒’打壞腦袋的,所以要想治好他,恐怕還得打還回去……”
李慧娘還想說什麼,忽覺耳根發熱,耳朵已經被李茂拎了起來,痛的她哇哇大叫。
青墨忍不住撲哧一笑。
因見豹頭站在一旁不肯跟父親說話,李慧娘遂推了他一把,她推一把豹頭向前挪兩步,父子倆面對面地站著,一個昂首向天,數他的鳥,一個悶頭看地,任憑李慧娘怎麼搓、打、‘揉’、捏,終不肯吭一聲,叫一聲父親。
李茂望了望天空,碧空如洗,沒有一絲雲,跟沒有鳥,卻不知秦墨這一千多隻鳥是怎麼數出來的,常河卿說他除了神智不清外,其他一切都還正常,能吃能喝,晚上還能行夫妻之禮,更重要的是他除了碎碎叨叨羅嗦了一點外,不哭不鬧也不打人。
李茂有時候很邪惡地想:“難道是青墨下毒把他毒成了這樣,不要說沒有這種可能,最毒莫過‘婦’人心嘛,毒壞了他,就能天天守著他了,省的他出去‘花’天酒地,徹夜不歸,讓她一個人獨守空房遭罪又糟心。”
不過看一眼青墨那雙愁苦的眼睛,李茂只能放棄自己的邪惡幻想,秦墨或是讓人黑了,但這個人絕不是眼前這個枯瘦愁苦的‘女’人,他會是誰呢?
距離長慶三年的元旦還有不到十天時間,大唐的皇帝在大明宮裡昇天去了。
天子病重的訊息,李茂一早就知道了,因此他的昇天並不值得大驚小怪。幽州、營平、成德、遼東、淄青五道也因早有準備,並未出現大的‘騷’‘亂’。
在王守澄和李逢吉的鼎力維持下,太子李湛在這年的元旦登基稱帝,改元寶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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