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第438章 長遠和眼前
李絳見到李茂大吃一驚,問道:“成德戰事如此吃緊,你怎麼回來了”
李茂取出王承宗的請和書,李絳驚道:“突吐都統兼著河北招討使,他怎麼說”李茂道:“王承宗信不過他,執意要見到天子詔書,才肯獻城歸順。糖hua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李絳沉吟片刻,道:“只怕天子也未必肯答應。”
李茂道:“這也是我所擔心的,眼下我怕是相見天子一面都不能。”
李絳點頭,接過王承宗的降表,道:“我來遞送。”
李絳留李茂住在家中,對外嚴密封鎖訊息,李絳如今正得寵,面聖不是難事,找了個空檔,李絳遞上王承宗的降表。往日每有大事相商,劉希光總要斥退左右,自己親自侍奉,今日他依舊斥退左右留了下來,李純瞪了他一眼,劉希光惶惶退了出去,不過少時又藉口送茶湊了進來,獻了茶,人卻站著不走,這回李純權當沒看見這個人。
劉希光是突吐承璀的親信,這件事跟突吐承璀有著莫大的利益關係,李絳心裡很糾結。
但箭在弦上,也不得不發,李絳力陳接受王承宗投降的好處,除了李茂和王承宗奏表上說的,李絳又加上了自己的見解。
“河北三鎮割據自雄已久,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平日或常生齷齪,互相攻伐,但在根本上卻是利益一致。劉濟欲報舊日之仇,興兵討伐王承宗,田興是要借出兵擴張勢力,他二人都未必有把成德連根拔起的心。
“是故深州城雖陷,守軍兩萬人卻能安然撤退,冀州雖破,卻仍令降將駐守要害。這是二人為日後修好留後路,若知朝廷要將成德連根拔除,難保二人不臨陣倒戈,反噬其主。到那時河北局面無可收拾,天下大局亦將崩壞矣。
“若答應王承宗歸降,朝廷派遣監軍領兵鎮壓,又收其賦稅和官吏任免,限其兵額,控制其軍需供應,則大義在朝廷,幽州、魏州唯恐遭王氏報復,又為遏制敵手,必然站在朝廷一邊,聽從朝廷號令。河北局勢複雜,快刀難斬亂麻,還須來一個溫水煮蛤蟆,雖耗時日,終究有湯滾事成的那一天。全集”
李純承認李絳的見解很有道理,卻仍是猶豫不決,當初打成德是憑著一時的激憤,出兵之後便有些後悔,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本以為成德就是一個大號的西川或鎮海,雖然難啃一些,倒也不懼打不過他,天兵一到,仍舊會呼啦啦地倒下去,但事實告訴他,成德不是西川、夏綏,河北這塊骨頭非但硬,而且筋多,簡直是無處下嘴。
心力交瘁時,李純甚至打過退堂鼓,只是騎虎難下,無可奈何。
誰知道峰迴路轉,擒殺了盧從史後,一切都變得那麼順,先是劉濟病癒,圍攻深州,使王承宗首尾難顧。後是一直和王承宗暗中眉來眼去的田季安重病失權,執掌天雄軍的田興又是位忠君報國的大忠臣,一舉攻克了冀州,將成德一刀劈作兩段,受此鼓舞,連此前一直被忽視的李全忠也大顯神威,竟奇蹟般地圍住了趙州城,打了王承宗一個措手不及。
王承宗四面楚歌,大勢已去。
這個時候,接受王承宗請和固然可以儘快結束戰事,挽救瀕臨崩潰的帝國財政,避免數萬士卒的死亡和鎮州一城百姓的生靈塗炭,但這個就是他的目標嗎河北地方割據時間太久,從官府到民間骨子裡都不再認他這個大唐的皇帝,民不識君,君要民何用倒不如藉此千載難逢的良機一鼓盪平算了。
殺人盈野,流血漂杵,手段雖然狠辣了些,卻是長治久安之計。
想到這李純的一顆心硬了起來,他問李絳:“這份降表怎麼會在你的手裡”
李絳楞了一下,忽覺得脊樑骨發冷,皇帝明知故問,究竟是何用意
他不敢隱瞞:“降表是李茂將軍從前方帶回的,他一路風塵,進京後就病倒了,而今高燒不退,不敢面聖。”李絳說完汗如漿下,前線大將秘密回京不見天子,卻先見他這位宰相,這是大忌,大忌啊。
李純哦了一聲,淡淡地說道:“這一趟他也辛苦了,讓他好好歇著。”
此外便無一語,李絳見他面色難看,不敢多言,回告李茂,李茂默默無語。
李絳走後不到一個時辰,他的宅外便多出一隊精幹的便衣。以李絳的精細,斷不至於會當著突吐承璀親信的面提及他回京的事,那麼只有一種解釋,李純沒有支開劉希光,他是故意把他回京的訊息洩露給了突吐承璀。
李絳外宅的這些便衣一定是突吐承璀親信劉希光的人,自己被他們盯上了。
李茂無奈苦笑,對李絳說道:“禍是我闖的,卻不該把你牽累進來。”
李絳激動地說道:“這件事我們做錯了嗎我以為沒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重病之人須慢慢調理,猛藥是會治死人的。若因此罷官被貶,此心無悔。”
這時,有神策軍將領率甲士入府求見,言稱奉命保護李茂安全,李茂和李絳明白,這是突吐承璀的人,目的不是保護,而是軟禁。
一個悶熱的夏夜,鎮州城南竹節觀裡,成德節度留後王承宗的胞弟王承元端坐素室,認真抄錄道家經典清靜經,天熱,屋悶,王承元卻一身道袍穿的齊齊整整,汗珠子生於額頭、臉頰,匯聚於鼻尖,一顆顆滾落下來,打在草紙上。
王承元目不斜視,端坐如石雕像,絲毫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