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牧這小子倒有些能耐啊,哈。”
望著城頭的大唐軍旗,嚴礪咕噥了一句,然後就堆上滿臉的笑容,十分大度地下了馬,與李茂肩並肩,步行向正列兵城外迎接安撫使和節度使接收城池的尹牧走去。
嚴礪雖然資歷比李茂老,但李茂是欽差,欽差大臣見官大一級,論制他應該讓李茂居左先行,自己居右,稍稍慢上半步,此刻他雖然居左卻是與李茂並肩而行,用意無非是借李茂的欽差身份來抬高自己,在眾人面前謀個面子。
李茂沒有計較,他並不是一個愛計較的人,得行方便處且行方便,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安撫使對歸順的敵方將領握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尹牧歸順朝廷後要過的第一關就是李茂。面對曾經的下屬、晚輩,尹牧絲毫不敢託大,依禮制向李茂誠心叩拜,獻上刀劍和利州印鑑圖冊,李茂以安撫使的身份和天子授權,寬恕尹牧此前犯下的一切罪過,命其暫攝本部軍使,聽候朝廷正式詔令。
嚴礪命判官肖成河暫攝劍州,肖成河走馬上任,以地主身份在劍州刺史府大擺宴席,犒賞三軍。飲宴中,嚴秦仗著幾分酒意,指著自己的腦袋向李茂說道:“安撫使可知我今日是九死一生,這顆吃飯的傢伙差點就讓尹將軍給砍了?”
李茂道:“三郎和尹將軍都是聰明人,不會做出自相殘殺的鬧劇。”
嚴秦又道:“可這一頓打,我卻是實實在在地受了,安撫使不覺得嚴秦有點冤嗎?”
李茂微笑道:“欲立大功,先吃大苦,若非你這身皮肉傷,嚴帥豈會原諒你擅做主張之罪?”嚴秦滿臉煞白,額頭見汗,良久方問道:“義父知道了……那封信?”
一旁秦墨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嚴秦慚然而退,向李茂深深一揖,滿面羞紅地去了。
見他走了,秦墨問李茂:“嚴帥真知道那封信?”
李茂笑道:“西川五院軍在川蜀一帶經營多年,實力恰如銅虎頭在淄青,龍首山在關中、河洛,南山社在魏州。嚴帥能穩坐山南西道節度使之位,麾下豈能沒幾個耳目?這驛站、館舍、關津、碼頭和樂坊,哪一處沒有他的耳目?眼下利州正處戰時,嚴帥一眼盯著對手,一眼盯著自己人,哪隻眼敢稍有鬆懈?我們這位嚴三公子這回是大大的失算了。我也只能讓他受這場皮肉之苦,算是向嚴帥將功贖罪,以保全他們的父子之誼。”
一直悶不吭聲的張琦忽然言道:“聽說他妹子長的十分美豔。”
秦墨一口酒噴在了桌子上,笑罵道:“呆子,你想什麼呢?”張琦道:”沒什麼,我娘要我娶舞陽伯家的六娘子,那女子我見過,臉上有麻子,齙牙,這且不說,若她脾氣好是個本分能過日子的,我委屈委屈也無妨,誰讓人家是貴人出身。可她的脾氣又大的嚇人,第一次見面就罵我大大是老木頭,我,我死也不會娶她。”
秦墨道:“兄弟,娶媳婦不能光看長相,當然脾氣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身份出身,那舞陽伯可非一般人家所能比,四世三公,那可是名門望族之家,你要是攀上了這棵高枝兒,我跟你說你這輩子就算逮著了,將來兄弟我跟著你也沾光。”
李茂也勸道:“是啊,這媳婦娶回家是要過一輩子的,就算是朵花,天天看也有看膩的那一天。要緊的是門當戶對,家世相差太大,難有共同語言,新鮮勁一過,麻煩事就接踵而來。還有,做夫妻要對脾氣,或臭氣相投,或能包容互補,萬萬不能找那些針尖對麥芒,格格不入的,這是一輩子的事,千萬馬虎不得。”
張琦急道:“茂哥,你也擠兌我。我,我反正就是不娶舞陽家的。”
秦墨親暱地摟過張琦,安慰道:“好,好,好,不娶,咱不娶壞脾氣的姑娘。不過,兄弟,嚴小將軍家的妹子呢也非普通人,人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學有才學,你要想娶她,是不是也得謀份軍功,弄個大點的官噹噹?”
李茂咳嗽了一聲,攔道:“休要攛掇他,打仗不是兒戲,那是要死人的。”
秦墨閉嘴,張琦道:“茂哥,我不怕死,我就是不想娶舞陽家的。”
李茂道:“婚事以後再說,眼下正在打仗,你休聽秦墨攛掇,去立什麼戰功,老老實實跟著我,只要這仗能打贏,少不了你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