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進來兩名軍將,一人叫陳春,一人叫張江,都是淄青清海軍時代的老兄弟。
二人望了嚴秦和鄭鄂一眼,向尹牧行了禮,問:“大哥找俺們?”
尹牧點了點頭,無力地指了指嚴秦,說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嚴三公子。他是奉李茂之命來受降的。”
“受降?!”張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牛眼瞪著尹牧。
三人都是清海軍出身,對李茂之名並不陌生,也知道李茂是能跟尹牧說的上話的。尹牧哭笑不得道:“你們不必猜疑,我跟李茂沒有任何沾連,這是李茂使得離間計。”
張江大怒,拔刀擱在嚴秦的脖子上,厲聲喝問道:“你這廝膽子倒是不小。”
嚴秦見有機可乘,笑道:“這叫黃泥塊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啦,哈……啊。”
張江惡狠狠地踹了嚴秦一腳,嚴秦伏趴在地,疼的渾身直冒冷汗。鄭鄂苦著臉望著他,目露同情和無奈。嚴秦終於明白這傢伙為何一早就苦著臉了,他是早就知道此來尹牧大營沒有好果子吃的。這麼看義父嚴礪是知道李茂的計謀的,想到這嚴秦心裡一緊。
張江踢了嚴秦兩腳出了口惡氣,粗啞著嗓子對尹牧說:“把這兩個砍頭賊速速送去劍州城,以證俺們弟兄的清白,或者還能來得及。”
陳春搖搖頭,嘆道:“怕是已經晚了。”
張江發了陣楞,也預設了這個事實。尹牧出身不正,是憑本事才被韋皋重用的,跟文德昭這些西川老人不同,他的身上不能有絲毫汙點。
陳春扶起嚴秦,讓人把二人帶出去,又屏退左右,這才勸尹牧道:“大哥,兄弟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尹牧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南康王待咱兄弟不薄。”
三人皆默然。韋皋生前待三人不薄,而今他屍骨未寒,他們就要背叛,這從情理上是說不過去的。
跪在門外泥地裡的嚴秦忽然哈哈大笑道:“南康王若還健在,豈容劉闢那逆賊作亂,爾等身為朝廷命官,食朝廷俸祿,卻甘心做逆反的家奴,良心何在,忠心在哪?”
嚴秦並未聽到三人說些什麼,只是見三人默然,面帶為難之色,料必是想反又被義所困,怕遭人說閒話,這才出言點破。他這話一喊,倒把陳春嚇了一跳,嚴秦離的這麼遠都能聽到他們說話,這萬一隔牆有耳……
陳春急提刀跳出,果然見到一個小卒慌慌張張往後營跑。
陳春棄刀取弓來射,那邊弓弦想處,張江早一箭要了那小卒的性命。
尹牧當年被李師古打發來西川效命,身邊並無一箇舊部,後於化隆被軟禁鄆州,清海軍被打散整編,失意者無處容身,才陸續來投。
尹牧麾下因此聚集了一大批清海軍舊部,尤其中軍衛士多是舊人,眾人上前察看,見這小卒面容很生,不是自己人,心中大恐。
嚴秦見狀又哈哈大笑道:“計謀已然敗露,此刻不反,等著讓文德昭來砍腦殼嗎?”
張江怒道:“這廝嘴臭,信不信俺挖個坑把你埋了?”
嚴秦笑道:“殺我容易,堵人嘴難,文德昭本來就疑心你們兄弟,這大營裡豈能沒他的耳目?疑心一起,怎能抹的掉。三位將軍還是幡然悔悟,隨我歸順朝廷吧。”
張江飛腳把嚴秦踹在泥水裡,提腳欲跺他的頭。被尹牧喝住——他站的位置恰能看到營門口,卻見一名旗牌飛奔而來,報道:“大帥遣宣慰使攜羊酒來營慰問。”
三人大驚。嚴秦又叫道:“五院小兒擅用短刀殺人,尹將軍留神挨刀。”
張江拔刀在手,雷吼道:“俺先宰了你。”
一刀劈下,噹的一聲脆響,張江手腕發麻,虎口生疼,手中的刀被陳春的鋼鞭激飛了。張江捂著手問道:“二哥這是何意?”陳春道:“先留著他,看看再說。”
奉命來宣慰的是一名自稱觀察府巡官的瘦漢子,身後跟著劍州司戶參軍王達,那巡官滿面笑容,衣裳簇新,參軍王達的臉卻是陰晴不定,笑的十分勉強。
跟在二人背後的是兩名年輕小將,配掛短刀,沒有披甲,衣裳上沾滿了泥。
陳春瞄了一眼,暗中提醒尹牧道:“有些不對勁。”
見禮後,略作寒暄,尹牧正要引宣慰使進大堂,那位自稱巡官的人,忽然一抬衣袖,一枚弩箭而出,正中尹牧心口,尹牧捂胸倒地。
這一出手,預先埋伏在一旁的張江手起一箭,正中巡官腦門,血噴了劍州司戶參軍王達一臉。王參軍白眼一翻,嗷地一聲,當場嚇昏。
緊隨巡官之後的兩名小校不管不顧,拔刀奔尹牧而來,只怕他不死,揮刀便砍。張江發箭再殺一人,另一名小校身法極快,避過如雨的弩箭,一躍到了尹牧面前,揮刀驟砍,左右牌手護住尹牧,刀起無影,竟一連劈開數塊盾牌。
陳春舞動雙鞭,浴血奮戰,才將他攔住。
張江再發一箭,中刺客左肩,那人一把扯下箭矢,不顧傷口鮮血疾噴,一刀劈倒陳春,直奔尹牧而去。
張江再發一箭,正中刺客小腿,刺客拖著傷腿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