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弘靖笑道:“罷罷罷,去我家,咱們烹茶夜談。”
眾人正要走,賈侁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勸道:“別,別去元理家,去安道士那,我打過招呼了。”
李茂以為又是哪個女道士家,卻不想這安道士是個大有來頭的商人,在長安、洛陽都有買賣,他在城南的溫柔坊建有一所別院,專門招待四方朋友,聞聽李結在,安道士特意趕了過來,四十多歲年紀,兩眼很小,滿臉愛笑,不像個沾染銅臭味的商人,倒像個吃齋唸佛,與世無爭的居士。
李結打趣笑道:“你一個時辰賺五百貫,我們豈敢耽誤你的時間。”安道士道:“家有廣廈萬間,臥榻不過三尺,積粟萬斛,日食兩餐,家有萬萬頃良田,倒頭來遮臉的不過黃土一缽。那些身外物,來也罷,去也罷,不計較他。”
李結道:“天之道,不爭而善勝,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你這個胡人,盡得我家老祖宗的大智慧。”
眾人笑了一回,進到別院。這處別院外面看著一般,進門第一道小院佈置也普普通通,但越往裡走,越顯出起不凡之處來。
不說花木、盆栽、假山、池沼的精雅,單是那空氣中飄蕩的一縷縷清香便讓人心曠神怡,隱隱有脫俗登仙之感。與道門正宗的玄真觀相比,卻是更得老莊無為清靜的精髓。
單是這一所別院,便讓李茂刮目相看。
安道士是個識趣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還不足以攀附李結這樣的人,招呼之後,便推說有事,先行撤了。眾人反客為主,毫無拘束。
安道士的別院裡聲色口食應有盡有,僕人雖然不多,卻個個得力,使喚起來十分方便。身雖在客旅,卻比在家還取便。
置身在這樣的環境裡,李茂只覺得身心放鬆,與眾人閒談時,便不似先前的拘禁提防,眾人說了一陣閒話,都覺得盡興。看看的天色已晚,賈侁、李先奕先去睡了,李茂、李結、張弘靖又聊了一會,也各自散了。
管家引李茂到客房,有美姬服侍洗漱,有美姬安排**鋪,有美姬寬衣侍寢。安家的美姬與張弘靖家的不同,年紀都在二十五六歲,輕掃娥眉,描著淡妝,言語溫柔,舉止妥帖,令人徒生親近之感。
貴客臨門,以家ji侍寢,被士大夫推為風雅之事,上行下效,蔚然成風。早在成武縣做捉金使時,一次李茂去蘇曉渡鄉公幹,鄉紳蘇貴就曾令家ji侍寢,只是那時李茂還不能適應這個風俗,加之又怕惹麻煩,便尋了個藉口拒絕了。
昨日在張弘靖家,李茂之所以婉拒了萌娘,是因為他聽說萌娘是張弘靖的摯愛,他邁不了與朋友共享一女的心理障礙。
安道士的高明之處在於,他與自己豢養的家ji並無任何瓜葛,讓李茂不會產生任何心理障礙。
長途旅行異常辛勞,李茂需要得到一些安慰,這次他沒有拒絕。
二日天剛矇矇亮,侍寢的家ji便從被窩裡爬出去悄悄離開了。
她出了客房小院,來到自己的寢室,侍寢的姐妹們正陸續歸來,一個老婆子和一個老管家正在逐一盤問,問客人的喜好和在**上的表現。
家ji們並不知道他們問這些做什麼,但她們知道家裡的規矩,不敢多問,如實回答。
待問到李茂在**上的表現時,她答道:“起初溫存,中間勇猛,最後兇狠。”老婆子又問:“昨夜行了幾次。”家ji答:“三次,每次一炷香。”老管家聽過,眼睛一亮,就在曹州李茂的名下注了這樣的評語:強人,狠人。
李結與張弘靖關係莫逆,被張弘靖留住不得脫身,李茂也走不脫。張弘靖一日兩宴,自清晨睜開眼到晚上閉眼,家中聲樂歌舞不懈,往來盡是公子王孫、才子佳俊,李茂不耐煩在酒杯中空耗時日,就帶上青墨和摩岢神通到城中游覽。
洛陽城中處處是古蹟,城外到處是名勝,即便是走馬觀花,收穫亦頗多。
一日晚歸,進不得城,就在城外客棧歇宿,青墨起夜歸來,叫醒李茂,眸中含著興奮的光芒道:“你猜我看到了誰?吳大嫂和衣巧。”李茂吃了一驚,當初在成武縣時,漁夫韓四的胞弟韓義受人唆使,當街刺殺自己,不料卻誤殺了縣衙吏衣崢。
衣崢枉死後,其妻吳氏和幼妹衣巧孤零無依,自己本欲施以援手,卻被姑嫂誤會,鬧的不歡而散。此後不久,薛戎妻韋氏邀表兄佘明陽從舒州來成武縣與之相親,經大力撮合,二人結為夫婦,婚後吳氏帶著衣巧和衣崢的遺腹子衣浮朗隨丈夫佘明陽去了舒州。
此刻在此相遇,見是不見,李茂有些拿不定主意。青墨知道這段往事,也覺得棘手,便沒有多說。摩岢神通不明就裡,勸道:“他鄉遇故人,自然應該見一面,不過眼下天晚,孤男寡女相見也不方便,不如改作明日再說。”
李茂點了點頭,青墨也不相勸。
睡前洗漱時,李茂摸到了虎口處的一塊疤痕,眼前浮現出了一張清秀的小臉和一雙怨恨的眼睛。想到衣巧,李茂心裡略略有些不安,不知道見了面該說些什麼。(論文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