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容劈手揪起那小嘍囉,怒喝道:“胡說八道,官軍怎麼會知道咱們在這。”小嘍囉道:“千真萬確,船頭打著鎮海軍的旗號。”
圍住桑容的的確是鎮海軍的艦船,共有六艘,鎮海軍共有艦艇十二艘,能出遠海的只有六艘,這是全軍出動的架勢。
桑容的那張臉瞬息數變,他劈手揪住李準喝道:“狗*養的,你玩老子!”手出彎刀就要剁了李準。李準哭喪著臉,哀求道:“落難之人,逃命都來不及,還敢玩什麼花招?對了,必是某被人家跟蹤了。大當家,而今咱們是同坐一條船啊。”
桑容丟開李準,喝了聲:“準備迎戰。”眾海盜急忙取出皮囊、短盾,防備官軍的弩箭。恰在這時,忽聽得對面軍艦上有人大呼:“桑將軍,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桑容一皺眉頭,順著聲音望去,卻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原孤山鎮走引使李茂。
李茂那晚取了李準的口供,就放了李準。他的理由是恐打草驚蛇,讓自己陷入險地。實際上李茂還有一個用意,李準買官買官其實問題不大,他張羅的買賣都是縣以下的卑官、小吏,這在淄青早就成了一種風氣,也就入不得李師古的眼,李師古真正忌恨他的其實是李準打著買官賣官的幌子四處為李師道奔走串聯。
這是李師古絕對不能容忍的。
李師古派他來登州,讓李茂感受到了一絲危機,是自己的某次失誤讓李師古對他起了疑心,這讓李茂感到悲哀,侍候這樣的猜疑之主實在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但目下自己也並無更好的出路,只能小心翼翼周旋著。
他想深挖其中的章,藉此重新獲得李師古的信任。
李茂的如意算盤是借查辦李準之機,讓自己留在登州。
登州的商業氛圍實在是很對他的胃口。
放走李準,看看他在登州有哪些關係,李茂把這叫放長線釣大魚,魚能不能釣到他心裡其實沒底。李準,大字不識一個,而能從養馬奴走到今天,此人不簡單,他下一步想幹什麼,李茂看不透。
李準看穿了李茂的用意,他選擇了跑路,這也在李茂的意料範圍之內,李茂有點惱恨,又有一絲欣喜,在登州公然殺了李準,勢必對他不利,但李準自己跑到了海上,便是自己暴露了自己,再抓他就名正言順,即便是李氏宗族裡那些善於在雞蛋裡挑骨頭的老傢伙們也料必說不出什麼來。
因而,李準前腳一上船,張股的戰艦就出了海。
李茂要張股出海巡弋,並未說是為了何事,但張股心裡很清楚李茂是衝著誰去的。
鎮海軍出海巡弋本系職責所在,發現命官外逃而出手抓捕也是分內之事,張股不懼日後會有人拿此事跟他囉嗦。
鎮海軍雖然不能奈何海上那些來去如風的海盜,但在近海還是保持著相當實力的,軍中所裝備的戰艦都是吃水淺、速度快的平底船,追擊偽裝成普通商船的海盜船在技術上佔據了巨大優勢。
至於李準誤入桑容的賊船,倒是出乎李茂的意料。
一年前,李師古調兵遣將圍困孤山鎮,感受到巨大壓力的於化隆派遣副將黃仁谷和桑容去徐州聯絡張建封,做出魚死網破的姿態,意圖嚇阻李師古,黃仁谷後來在曹州境內被人殺害,趙和德調查後指認兇手就是桑容,但理由顯然有些牽強,李茂至始至終也不相信桑容會因為**輸了錢而殺害黃仁谷,只是當日黑雲壓城,誰也沒心思去探究事情的真相。
至於桑容搖身一變成了臭名昭著的海蛇,李茂並不感到意外。
清海軍本就收編海盜而成軍,於化隆、尹牧等人招安前莫不是臭名昭著的海盜頭子,桑容自也不會例外。海盜不好做去做官軍,官軍做不成再做回老本行,實在是情理之中事。
鎮海軍拱衛淄青沿海,也算得上是訓練有素,遭遇敵情,立即撒開隊形將對手包圍了起來,船上數十架硬弩待命,只待張股一聲令下就射往賊船,弩頭為三爪鐵鉤,射穿對方船體後可以將對方的船抓住,憑藉噸位將賊船鎖住,再以弓弩掩護甲士上船,以近身肉搏戰取勝。
海上溼氣大,海盜們怕弓弦受潮不能用,向來不用弓弩,張股是個旱鴨子出身,雖執掌海軍,骨子裡卻與水無緣,在他的主持下鎮海城的水軍營裝備了大量的弓弩,此舉一度淪為笑柄,但此時此刻卻奇蹟般地派上了用場。
張股身為鎮海城鎮扼使,統領登州水軍拱衛鎮海港和近海航線安全,與海蛇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卻一直不知道海蛇的真實身份。如今他見李茂跟對方認識,忙下令部屬先不要輕舉妄動。
桑容此刻有些無奈,今日風和日麗,海風不興,果然對方萬箭齊發,自己一方必然損失慘重,稍有不慎還有可能弄個全軍覆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