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這時,白果心中疑惑,整不準,已經就被日本人開槍打死,且已被他埋了的那個人到底是個啥人,那個人同這碩發貨棧是咋個關係。白果想不明白,那個人到荊家溝到底是為啥,是受了這碩發貨棧的指派,還是他自個兒到荊家溝另有所圖?白果琢磨,這麼一種情況下,自個兒要是貿然進得這碩發貨棧,真真兒就是遇上了啥事兒,再想抽身,恐非易事!還是小心一些個為要。
此時,碩發貨棧掌櫃佟剛正坐在碩發貨棧的屋子裡,一時間有些個納悶兒。原定今兒個是要小泥鰍出車的,可這都啥時候了!卻不見小泥鰍前來,兩個裝卸工,賣大力的,都挺在了屋子裡,已經就有些個不耐煩了!這要是幹挺這麼一天,那工錢找誰要去!
等了一陣子,仍然人影兒不見。這是死哪兒去啦!嘴裡叨咕著,佟剛遂走到了貨棧門外,想看一看街上,小泥鰍咋還不來哪?
不想,佟剛一出門,卻被在貨棧門外隱著的白果瞅了個正著!
白果猛然間看見貨棧裡走出一個人來,那人一臉的焦慮,出了貨棧的門就朝那街上南了北了地看。眼光一打在那人的臉上,白果立時就怔了一下子,那人有些個面熟!待眨了眨眼睛,再看,已是大驚,立時就杵在了那兒!那正在貨棧門口張望的不正是他在夥兒時的弟兄,夥裡的二掌櫃董鋼嘛!
董二掌櫃還活著!
白果一下子竟然有些個懵住了!一種突然的喜悅衝上了白果的心頭!抬腳就欲前去與董剛相見。可腳還沒有邁出去,卻猶疑地停住了,接著,就抽回了腳來。
就在這麼一忽兒的功夫,白果的腦袋裡可就一下子撞進老鼻子的事兒了!一件接著一件,快速地在腦袋裡過了一回!過了之後卻並不離去,而是都擠在了腦袋裡,一時間,白果就覺得腦袋有些個發脹!眼下,得把這一應的事兒從頭到尾,前前後後細細地想上一想,俟後定奪!
佟掌櫃在貨棧門前南了北了地撒目了一回,仍然不見小泥鰍的人影兒,沒招兒!遂轉身就回了屋兒了!定好的事兒沒了著落,還是趕緊找別的車和車老闆子吧!這耽誤的可全是錢哪!
看看天兒已近晌午,白果就近找了一家小酒館走進去,要了兩個小菜,一壺酒。一落座兒,倒上酒,先整下去兩盅!
這個時候的白果,心裡頭的疑問可就多了去了!首先,自個兒埋了的那個人也是夥裡的弟兄嗎?這個念頭一經在腦袋裡出現,白果忽地就怔在了那兒!還別說,自個兒埋了的那個人看上去還真真兒有些個眼熟,但眼熟歸眼熟,白果還是自對自地搖了頭。好象夥兒裡並沒有這樣一個人!再有,那個人到荊家溝是奔荊繼富家去的嗎?他想幹啥?如若不是奔荊繼富家去的,那是奔咱去的嗎?白果認為,那個人奔荊繼富家去的可能性較比大!那要說,不管是奔荊繼富家去的,還是奔咱去的,那咋還轉身往回走了哪?這些個情況不能不讓人起疑!至於既然到荊家溝是為了找人,找他白果還是找誰,那幹啥還得入夜之後才去找哪?這個事兒,白果覺得不難解釋。荊家溝一帶不讓上山,不讓外出,那在入夜之後過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那麼,到得這個時候,有一個事兒值得琢磨,就是那個人到荊家溝去是董剛派過去的嗎?現在看來,真真兒就有這種可能!可是,董剛咋會知道自個兒還活著哪?並且知道自個兒在荊家溝哪?白果的腦袋裡,一時間,疑問一個跟著一個!要說,這些個事兒,光憑想是想不出來個子醜寅卯的。就是想得腦袋疼,照樣也還是白想!
想不明白咋辦?不同董剛見上一面就轉身回荊家溝?仗不仗義暫且不論,那被埋於茨溝小廟後面的那個人咋辦?就先在那兒埋著?埋到啥時算啥時?再者說,那個人同這碩發貨棧到底是咋個事兒尚且不清,這貨棧會不會就是個黑店也未可知。那個人到荊家溝若真真兒就是踩盤子,瞄上了老東家少東家一家,咱就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佯作不知,那咱恐怕對不住人家了吧!
這個事兒就這麼挺著,恐怕不是個事兒!
這樣想著,白果也沒有心思再接著喝酒吃飯,站起身來,結了帳,就再奔碩發貨棧而去。
到了碩發貨棧,白果並沒有在門外敲門,而是一拉門就進了屋兒了!
那兩個挺在貨棧的裝卸工,出大力的,正坐在外屋抽菸,整得屋子裡烏煙瘴氣!看到門開處有個人走了進來,以為是手裡有活兒到貨棧來找車的,其中一個歲數小的遂站起身來看著白果問道:
“找車嗎?”
白果並不回答,而是兩眼在那兩個人的身上掃了掃,開口問道:
“佟掌櫃在沒在屋兒?”
“在屋!裡屋兒!”
說著還用手朝裡屋比劃了一下子!
那倆人兒琢磨,這小泥鰍也不知死哪兒去了!今兒個這活兒恐怕夠戧了!這時,一看來了一個找佟掌櫃的人,以為是送買賣來了,心中一喜,那說話的語調啥的都不一樣兒了!
屋子裡的佟剛一邊兒等著小泥鰍,一邊兒把這兩天貨棧的帳目捋了捋。這時聽到門響,開始還以為是小泥鰍來了,可馬上就聽到一個男人在說話,聲音有些個耳熟,立馬在屋子裡就應了一聲!
“咱在裡屋,進來吧!”
說話間,佟掌櫃已經就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