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荊繼富一家吃過了晚飯,荊志義都要在他爹的屋兒裡多坐一會兒,陪他爹嘮會兒嗑。荊志義媽過世這也有年頭兒了,差不多都是這麼過來的。 這些個日子天天舞刀弄槍的,荊志義還得前前後後地張羅,一天下來,累得夠嗆,吃過了飯,就想回屋歇著了,剛走到門口,卻被荊繼富叫住了。
“志義啊,來,爹跟你商量個事兒。”
“爹,您說。”
荊志義回身坐在了他爹坐著的太師椅旁邊的凳子上。
“這一段兒,咱看大夥兒還挺上心。 功夫是練出來的,這個事兒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咋樣,但起碼活絡活絡筋骨。最主要的是得給外人看看,咱這個保安隊可不是幹吃飯的!”
荊繼富說的幹吃飯和東北人常說的吃乾飯,都是東北土話,說在不同的語境中,意思可是完全不同。說幹吃飯,意思就是光吃飯不幹活兒,也有點兒飯桶的意思。
“志義,這也這麼多天過去了,那失蹤了的日本巡邏隊,咋?就那麼的了?不會是找著了吧?”
“嘖,不象!要是找著了,羅局長能跟咱們說。這個事兒,估計日本人不會就此罷手,是不是還沒找著啥茬口兒,要不他們不會就這麼幹挺著。”
“志義,你說,那天晚上柳條溝那邊兒不是響了一陣子槍嘛!會不會是那邊兒的事兒把那六個失蹤大兵的事兒給引過去了?”
“這倒有可能!不是這出事兒就是那出事兒,那日本人也得發毛!這一段兒可也是,這咋盡是事兒哪!爹,咱這一段兒可得小心著個,要不,那日本人也不知啥時就發起瘋來,別再整咱們一下子!出的這些個事兒雖說跟咱荊家溝沒啥干係,但那日本人要是發起瘋來,還管你誰是誰!”
“小心些個倒是應該!志義,咱們有了這個保安隊那可是太好了,這個事兒還得感謝國子哪!這個時候兵慌馬亂的,有啥能趕上有槍啊!這保了咱這一片兒的平安,不也是對他們日本人好嘛,那要是真有啥歹人,他輕意也不敢到咱這荊家溝來,咱這也是十多條槍哪!”
“爹,日本人盡幹些個害人的事兒,他不害咱溝兒就不錯了,他好不好地咱不管他那些個!啥歹人別禍禍咱,他日本人也別想在咱這兒打啥主意!這個事兒,不管咋說,咱得長個心眼兒!”
“那是。志義,你說,那日本人到底在咱這東山要幹啥呀?”
“誰知道呢!這日本人要是賴在咱東山不走了,那可毀了!”
荊志義說到這時,忽然就挺了一下身子。
“爹,這本來都是咱們的地兒,這日本人到這兒來又是殺人,又是在東山上也不知都鼓搗個啥,這幫子犢子真是個事兒!嘖,咱就是沒那能耐,真應該去把這幫子犢子都殺了!都他媽讓他失蹤!”
“志義,小聲!”
說到這,荊志義忽然就說了一句:
“國子也不知咋回事兒!白大哥特意去了趟省城,他也不說個話兒,就說知道了,知道了是咋個意思?到了今兒個,連個動靜兒也沒有,這到底是咋整啊?”
“國子可能也有他的難處,遠水救不了近火,咱也別光指著國子了,他在奉天,你能讓他咋?”
“那終歸也得有個話兒呀!誒,爹,那柳條溝的事兒能不能就是國子讓人乾的?咱琢磨,國子也不能就一句知道了就完事兒了呀!”
荊繼富聽得兒子說出了這話,一下子就頓住了,直愣愣地看了兒子好一會兒,這才收回眼神兒,正色說道:
“志義,這個話你可不能亂說!”
“唉呀!爹,咱這不就是跟您說說嘛!跟誰咱能說這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