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個巧事兒。這一天,荊志國班兒上有事兒,都這個時候了也還沒有回家。
多年來,陳果真是本著中國人的祖訓,得能莫忘!她也是把她的老爹在她出嫁時說給她的教導永遠地記在了心裡!由於陳果刻意保守,尋常人又沒有識別的本事,那當然不可能知曉陳果身懷絕技!不知道的事兒不等於不存在。但凡閒暇之時,陳果總是要找個揹人的地兒練功的!這一方面是陳果本人在較長期的習武過程中已經養成了那麼一種習慣,另一方面,透過這個事兒,也可看出陳果身上所具有的那麼一種潛質,那麼一種堅忍不拔的精神,那麼一種生逢亂世為未來難以預測的事兒而時刻準備著的憂患意識!
吃過了晚飯,一時手頭無事。陳果知道自家的院外很可能有著啥人躲在暗處,她並沒有馬上到院外 去,而是回到了樓上自個兒的臥房。她並不開燈,而是摸著黑兒,在床沿上坐下來。接著把兩腿往上收起,盤坐在床沿兒上,斂氣摒息,就那樣端正地坐著,巋然不動!在心裡靜靜地把她已經融於血液之中的那些個技擊套路不停地研習,此時的意念上,已經就是在同啥人進行著殊死搏擊!
良久,陳果起身,穿上一套加厚的黑色秋衣秋褲,套上一雙黑色球鞋,把那條狐狸圍脖兒系在了脖子上。這狐狸圍脖兒是為整條火狐狸毛皮所制,那可是個好物件兒!一旦系在了脖子上,就會覺得一股熱浪撲臉!如同守在了火爐邊!陳果下了樓,開啟了她家的房門。
盧姐聽到了門響,還以為是荊志國到家了,從自個兒的屋子裡走出來,還在想咋沒有聽到汽車的響聲哪?看到是陳果站在已經開啟的門口處。盧姐知道,先生不在家,太太有時候會出去走一走,散散步的,就打了一聲招呼。
“太太,您要出去呀?”
“啊,出去透透氣兒!”
“沒多穿點兒!要不,咱陪您出去吧!”
“沒事兒,不用。咱就在院子裡!不遠走!”
來到了院子裡,陳果回身按了一下門旁邊的一個電燈開關兒,關掉了門前的照明燈。這個燈是門裡門外都可以開關的。
奉天由於前兩天剛下了一場大雪,天兒並不是很冷。
陳果從自個兒的秋褲兜兒裡掏出一條黑色的絲巾,把自個兒眼睛以下整個兒圍住,把那條狐狸圍脖兒包裹在了裡面。然後,走到了院牆的東南角兒,站在那牆角兒旮旯的黑暗裡,看上去,她就是那麼一動不動地站著!她的眼睛迅速適應了眼前的黑暗。
天兒很好,月亮把白亮亮的光從天空中撥撒下來,那種白色的光輝同院門前衚衕裡幽暗燈光的黃色融匯到了一起。冬天的夜裡不比夏日,並沒有任啥聲響,彷彿世間的一切都進入了冬眠期,天地之間格外空寂。這個時候,就是尋常人也聽得到不遠處哪怕是枯葉落地的聲響!
陳果站在牆旮旯的陰暗處。其實,她並不就是那麼站著,她是在用盡心力聆聽著這空寂世界裡的雜音!遠處,時不時地有一些個尚還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傳過來,陳果並不為所動!時間在一秒一分地走過去。
時間是個怪東西,它並不受人類支配。在人類還沒有鐘錶概念的時候,人們並不明確時間在走動,腦袋裡有的只有流逝。可自打有了鐘錶,任啥時也會在沒有鐘錶的情況下,聽得到鐘錶在時間的趨動下向前走動的聲音!於是,靜止只是一忽兒的事兒,更長久的是時間的不停向前!
陳果站了很久。
荊志國在班上辦完了事兒,開著車往家趕回來了。省警察廳距荊志國家並不太遠,只隔著幾條街。那要是開車,往多了說,也就一刻鐘的車程,儘管有的路段兒路面上已經結了冰。暗黃色的路燈燈光和天上撥撒下來的月光交織在一塊兒,再加上一些個地兒的積雪反光,大街上亮亮地,並不讓人覺得黑暗。因為路上有冰雪,荊志國儘量控制著車速不要太快。
別人聽不到的,陳果不一定聽不到。正一動不動站立在院牆旮旯的陳果忽然耳朵動了一下兒,她聽到了一種異樣的聲響!有點兒象是一隻並不叫的貓在這院外走動。陳果迅速地把自個兒的身體靠在了牆上。皺了皺眉!貓走路的聲音消失了。陳果相信,自個兒不會聽錯!
果然!那貓走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就在院外那棵大樹的方向!陳果向那個方向望過去,任啥東西也沒有。
陳果還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背貼著冰冷的院牆,隱在黑暗處,儘可能地把眼睛往小了虛眯著!陳果知道,儘管她在暗處,不尋常的人就是在這漆黑的院子裡,如果站在不遠處,仍然可以透過她眼睛發出的光發現站在暗處的她!
院牆外發出那貓走路聲響的應該是一個人,一個在中國武學所講的輕功上有著較深造詣的人!這貓走路的聲音,那要是就一般人的耳朵說話,根本就是聽不到的!在武學上沒有一定造詣的人,要想把貓走路的聲音同世上萬物發生的聲響加以區分,那就更是如同登天!陳果的功夫已經就達到了能將貓走路的聲音同世間萬物發出的聲響區分開來的那麼一種境界,更何況還是在這寂靜的冬夜!
陳果聽到的確實是一個人走路發出的輕微聲響!那個人此時就隱在院牆外,緊靠著那棵大樹,他也在靜靜地聆聽!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響!於是,似乎有些個放了心。他小心翼翼地放開了腳步,到了牆下,身子一縱,就上了院牆了!要說一般人偷偷摸摸上人家的院牆,那得是先趴在牆上,看看院子裡的動靜兒!可這人不同,這人一下子上了牆,並不是趴在牆上,而是直接就蹲在了牆頭兒!這是有講究的!那要是先趴在牆頭兒上,看院子裡沒啥動靜兒,再翻身躍到院子裡去,那院牆的裡側要是有人埋伏的話,首先遭遇襲擊就得是那趴在牆上的人的腦袋!可直接就蹲在了牆上,假若受到院牆裡麵人的襲擊,受傷的很有可能只是兩條腿!兩下權衡,當然是腿上受傷要比腦袋受傷好受得多了!這當然得是對院子裡的情況毫無底數的情況下使出的招法兒了!
那人蹲著的那牆頭兒,直接連著院子裡的車庫,車庫的房頂比那牆頭兒稍矮了一些個。那人並未站起身來,而是蹲著迅速移步車庫的房頂兒,一下子就趴在了牆頭兒與車庫房頂的連線處。這其實是一種縮小身形的招法兒。尋常人要想發現這樣一個趴在那車庫與牆頭兒連線處的人,基本沒那可能!
那人趴了一會兒,無非也就是要看看院內有啥可疑之處,聽聽有啥異樣的聲音。啥也沒有!既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那人似乎並不放心,還是沒有從那隱身處下到院子裡,他就那樣在那兒趴著!
陳果知道,這個人是想讓自個兒的眼睛適應一下院子裡的黑暗。
過了一會兒,那個人採取了行動。他一連骨碌了幾下子,從隱身處翻滾到了車庫的前臉兒房簷兒,不曾耽擱,就勢下到了院子裡!緊跟著,他貼著車庫庫門兒,挺了一會兒,大概是沒有發現啥異常,就輕輕地移動了腳步,到了那黑乎乎的房門前!到得門前,那個人把自個兒的身子緊緊貼在門板上,回過身來,再一次巡視院子各處。院子裡仍然是任啥異常也沒有!
那個人放了心,反過身去就著門縫朝房子裡面窺探,大概是沒有看到啥,就又側過臉去,把耳朵貼到門縫處,聽了聽,大概還是任啥聲音也沒有聽到,那人就企圖向西側的窗子移過去。可就在這時,那人感覺到有一股風撞到了他的後背上!
一直隱身於東南牆旮旯的陳果採取了行動!人未到,風先至!在這隆冬寒夜,能夠感受到這股風的人,那已經就不是一般人了!那人先是一驚,隨之就是右腳蹬地一擰,整個身子就朝左側閃了過去!陳果如影隨形,已至那人身後!右掌擊空,隨之左掌又出!已是攔截那人的向左側閃!那人並不示弱,本是向左側閃躲的身形一瞬間加大了左閃的力道,整個人懸空轉了個個兒,緊跟著右腿就向身後踢了出去!這一招兒實在過於兇狠!陳果險些著了道兒!但那陳果可是大清朝禁衛軍教頭的徒弟,學的是響噹噹的硬功!這硬功到了陳果這裡,受到了女性陰柔的滋潤,剛中浸帶了柔,那要是按照發展昇華的理論,那可就是要更高出一層了!陳果也是多年不曾使用自身的這些個功法,更不曾用於實戰,這一回,那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勢之下,被迫出手的!她既不知對方那人的功底如何,也不知自個兒的功夫到底達到了何種境界!陳果並不相讓,見那人的腿凌空而至,她急向後來了招兒隨風擺柳,上盤柔若無骨,下盤卻如在地上生根一般!躲過從面前掃過去的那一腿,並不勻空兒,左手迅疾擺出一掌,直奔那人頸項!這一掌要是掃到那人頸項,那人立時就得喉斷頸折!
從這時候的情勢看,那人已分明佔了劣勢!但那人想必也是驕橫慣了!他知道此時與他搏擊的是個啥人!儘管他說過,陳果的技擊能力要在他之上,但並不服氣!她不過就是這滿洲國地面上的一女流之輩!豈能同咱作為一個大日本關東軍的軍人相提並論!更何況,咱可是受過大日本忍術的正規訓練!這種驕橫已經侵入了那人的骨髓,並不就是強徒一瞬間的心靈閃光!
要說,那人也是個搏擊格鬥的高手了,不但技藝高深,而且經驗老到!他並不蠻打蠻拼,而是身子一閃,躲過了奔向他頸項的那一掌,突然來了個急閃身,冷不丁看上去,還會以為他是想蹽了!如果要是有個啥人在這時這樣想了,那能不能保得住命可就難說了!當然,這是就一般習武者而論。放在陳果身上,那情況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