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八月,入秋。京都以北,有了歲寒的光景。晝夜兩極,暖涼相生。
熱河、建昌以北之地,時常民亂反洋,頻出群毆命案。洋商、教會、洋派信眾惶惶不可終日,託了言呈給皇帝,請求庇護。此前,朝廷委派莊熹北上又南下,折騰來回,如今又上北,路經京都,也沒回家探視。
莊府早先得知莊熹再去北邊,讓三老爺、四老爺、管家等人在官道亭驛會見。彼此家人照面,知悉個康健平安。且這些事不提。
自上次碧池一事鬧過之後,閤府平定,又有老太太賞賜的藥,碧池體內的毒穩住了,終日在鏡花謝靜養,外頭人不知她來歷,偶爾姑娘們躥門問,她也不說,庒琂更含含糊糊編排其他,或不搭言。
因這事,眾人都以為庒琂生性傲氣。
莊頊被關許久,出來後去沁園尋碧池,到那裡見人去樓空,也不大鬧,整日瘋瘋癲癲,或好些了又外出逛澡堂花樓。漸漸把碧池給忘記了。
臨近中秋,老太太示下讓二老爺把在回疆舊部買回來的那妾女,擇日進府。
除此事,再有備辦中秋節慶的事宜,以及供奉宮內的中秋賀禮。
別的事眾家人如常,各人各事,各盡各力。倒因回疆舊部那妾女,曹氏整宿整宿不安心,卻又找不到人洩火氣。無事抓拿丫頭們罵,後來丫頭們拼命做事,不給她尋短處說,沒折法子,她又尋二姑娘三姑娘兩個女兒理論。
到底,曹氏心裡不痛快起庒琂來。
因庒琂的出現,讓莊府不安寧,讓二老爺納妾了,讓她兩個女兒嫁妝地位不保了。
總歸,曹氏就是擔心自個兒地位不保,遂想找人頂氣撒氣,捅一捅才舒暢。
八月入中,日裡焦熱,夜裡漸漸起了風。曹氏如同那天時節氣,日夜無常。
初九那日。
曹氏睡過午覺,起身要吃茶,小丫頭端來了,她嫌燙,一蓋碗砸向丫頭。貴圓和玉圓在外頭跟二姑娘莊琻說笑話,聽得曹氏發火,都進來看。
莊琻見那丫頭被砸得額頭冒出血,便對她母親心生厭煩,拂袖離去。
曹氏也尋不出個理由,心頭擠壓憤懣,指著莊琻道:“快活你去,你父親娶了那妖精回來,看還有你的地兒沒有。”
莊琻難得搭理她,笑呵呵走了,心比曹氏還要硬。
貴圓和玉圓再倒茶伺候,曹氏舒舒坦坦又躺著。便對兩貼身丫頭言說:“睡個午覺也不得安生。夢裡見琂丫頭跟那妖精是一路的,打頭先進來探府摸路,要攆我去。”
貴圓和玉圓略是寬慰一番。
曹氏想起月前鬧的那起事故,便再說:“多好的一次機會,攆走她就了事兒了。”
貴圓順她意思,道:“可不是,太太。”
玉圓更是會尋話說嘴,道:“我聽東府的人說,按照老太太現在這麼疼愛琂姑娘,以後二姑娘,三姑娘的嫁禮老太太準扣下,撥給琂姑娘受用。”
曹氏怒道:“放屁!”往頭頂翻一下白眼,道:“她是個什麼東西!是救了西府的人,憑什麼拿我們北府的貼去。”
貴圓輕聲輕手給曹氏錘腿,道:“太太消消氣。”
曹氏道:“你二姑娘看著嘴巴伶俐,有西府的玝姑娘在,老太太淨是看到五姑娘沒看到二姑娘。三姑娘跟四姑娘一個模子,三句打不出半句的來。討不得老太太的喜,到了出閣,我看是賠錢的貨!”
玉圓道:“我們二姑娘三姑娘可比別府的姑娘實稱,老太太口裡不說,心裡也是喜歡。”
曹氏哼一聲,踹開玉圓,道:“你們知道個屁!誰讓二姑娘三姑娘沒有做郡主的娘!沒有在朝裡做官的爹!大姑娘出了閣不說了,那日,老太太那個鐲子要給,也該輪到二姑娘,三姑娘。倒數的還輪不到這外來的琂姑娘。”
貴圓百般討好:“太太說的是,她本就是來路不正,匡好的去。”
玉圓被曹氏一踹,更要尋些話討好,再道:“我聽說表少爺跟琂姑娘也走得近。”
曹氏啐一口唾沫,道:“我呸!你差人給營官說,就說我說的,不許跟琂姑娘走親近!免得禍害了他!”
玉圓應道:“是。”
於是,曹氏眼淚一掉,拍手拍腿的道:“我真是前世遭什麼孽,腹背受敵,裡面有琂姑娘,外面有回疆那狐媚妖婦。”
貴圓再道:“二老爺外面那個,上次三太太的意思是指望不到了。我看直接找大太太,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