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執冥忍不住心生悲慟,這種感覺如此陌生,卻又如此濃烈,衝過她的心頭,瞬間把她淹沒。
心痛難耐,如置身焚爐中燃燒。
她恍恍惚惚之間想起來師父曾經和她說過的話。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是了,是師父瀕臨歸寂的時候,再多的話他沒有說,只給她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他說:“人間不過是一場業障海,日後你定要固守窮域之巔,切莫入了塵世,那是你的煉獄之苦。”
最聰慧的是師父,他早早把她的一生都看透了,算準了她的命數,知道她終有一日耐不住窮域之巔上的寂寞。
可她哪裡懂,塵世都未曾去過,怎麼會知道什麼是煉獄之苦?
不懂,自是嚮往,一入紅塵,便再也沒有了回頭路,這條路,終於還是如了師父當日所言,被她走成了一條煉獄。
“我曾以為,你是我在這人世間,唯一寄託,便是世間再壞,你也不能背離我。”眼睛酸澀得厲害,那滾燙溼熱的溫度,她後知後覺,那竟然是眼淚。
她竟然可以掉眼淚了,該慶幸還是該悲苦?
窮域之巔那麼多年,是真的冷,冷到她的骨血都結了冰,那眼淚早早就被風乾了去,不知何種滋味。
如今,佛冷讓她嚐到了,是苦的。
“阿冷,誰知到頭來,你是插入我心口上的那把刀。”
她哭,也笑,哭著笑著,那巨大翻湧而起的急躁憤怒,怨恨,如同魔鬼啃噬過軀體靈魂。
黑夜重覆來,把她,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佛冷始終平靜,一身青影綽綽立於廊下,風燈柔柔打出僧人滿身超脫寂靜的氣息,渲染過長夜。
她是魔,他是佛。
“極好。”她含著淚痴痴狂笑,鳳冠垂珠抖動盪漾,她的面容驟然急速變化,眼角黑色戾氣散開,眼睛血紅,竟有了魔化的徵兆。
佛冷微微動了動身,眉心竟然皺了起來,低聲換她的名字:“執冥。”
“阿冷,我寧負天下人,不得人負我。”手中魂刃翻轉成幻影,殺氣如鋪天蓋地而來的凜冬寒風,入骨冰凍,她立於殺風光影中,嗜血啟唇:“我寧你死,也不願你負我。”
“今夜,非你的紅蓮業火把我焚燒成灰,便是我用你的血,祭我魂刃。”
話落劍起,風聲驟緊,屋簷下風燈幾經摧殘,墜落破碎,門窗在她劍起間,盡數破裂。
白夢和魏蘊到底是功力不高,有心要阻攔,奈何還未靠近,便齊齊被擊飛出去,口吐鮮血,爬不起來。
唯有佛冷,立於那滔天劍影殺氣之中,巋然不動,唯有絳紅色的僧袍,隨風獵獵而起,紅蓮於地上,寸寸生成。
“大巫主,莫要傷我主。”魏蘊受了內傷,五臟六腑皆損,依舊掙扎著要爬起來,朝著執冥殿而去。
人剛動,便被白夢擋住了去路,姑娘出手如閃電,唇上鮮紅殷紅,忍痛咬牙:“不自量力,你這是去送死。”
魏蘊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想要出聲,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死死怨恨地瞪著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