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你也許永遠不知道,那種感受著有一個小生命在自己腹中長大的感覺,實在太美好,我覺得十分幸福,忽然間就想通了,其實萬般皆是命,的確怪不到她身上。我很喜歡孩子。我瞅著服侍單于的時候跟單于說,”
劉擷陷入到回憶中,目中露出痛苦之色,“我希望這是一個女兒,和離離一樣漂亮,我會仔細把她帶大,教導她,看著她長大嫁人……”淚珠奪然而出目眶,浸潤了潔白的臉頰,“我想的那麼美好,卻終於還沒有生下來,在還不知道他性別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了!”
她哭泣不能自已,渠鴴憐憫的看著她,出聲撫慰,“寧閼氏節哀!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其他孩子的。”
“孩子?”劉擷慘然而笑,“我已經不敢期待了!這種得到之後再失去的感覺太過慘痛,我不敢再經歷一次,所以寧願從一開始就沒有!渠鴴,”她問,“你說,為什麼?男人政治的鬥爭,總要女人去承受。我所求不多,只是想要安安穩穩的過下去,為什麼卻不能得?”
渠鴴啞然。
一騎飛馬遠遠從王庭方向馳來,馬上匈奴騎手遠遠見著渠鴴,翻下來,匆匆向著這邊奔來,在渠鴴面前參拜,“谷蠡王。單于宣召各部大王前往龍庭王帳議事。”
“議事?”渠鴴微微詫異,“知道了。”
他喚來愛騎,翻身而上。夕陽光照萬丈,將男子寬闊的背影渲染的分外高大,劉擷揚目看著渠鴴遠去的背影,眉頭蹙緊:
匈奴這些年來威名遠播,草原各部臣服,雖然暗裡有些潮流,但是表面上依舊一片平和。在這個時候,冒頓宣召各部之王齊聚王廷。到底是為了什麼?
王庭大帳
匈奴各部首領聚在其中,彼此悄聲寒暄著,繫著黑色龍頭具帶的冒頓單于從簾下大踏步進入。各部裨王陡然安靜下來。朝著冒頓恭敬拜了下去,“參見單于吾主。”
“都起來吧。”冒頓在上首威嚴王座上坐下,“今日召汝等前來是有要事相告。”轉身看著侍立在一旁的吳豐,“吳豐,為各部裨王說一下吧!”
吳豐從後面站起。朝著冒頓恭敬拱手,“是。”復又站起身來,向著帳中的諸位匈奴裨王團團行了一禮,朗聲道,“諸位大王,吾乃吳國吳王殿下使臣。我王願與匈奴結盟共同夾擊漢廷,事成之後,願以關外八百里沃土酬謝單于。”
勁爆的訊息頓時點燃了王帳。各部裨王頓時喧譁起來,
“這是大好事呢!”
“這些年困於草原,嘴巴都淡出鳥來了。能夠在去漢地劫掠一番,真是再好不過了!”
左谷蠡王渠鴴坐在眾人身後,抬頭張望。見帳中毎一位裨王面上都是一片歡騰,有著對即將到來的戰爭的興奮以及對漢地財產的貪婪之情。看不見一點危機意識。
他揚頭出聲,“我不同意。”聲如冰雪。
帳中陡然靜默下來,眾人都退開一步,看著適才出聲的渠鴴,眼神十分複雜。
冒頓握著腰間黃金龍頭的手陡然握緊,過了片刻方放鬆,笑道,“哦?左谷蠡王這般說是為何?”
渠鴴站起身來,在王帳中走了幾步,“單于,我數年前曾與大漢經歷一次大戰,對這個民族還算有幾分瞭解。大漢不同於匈奴其他鄰邦,是一個龐然大物,這些年他們發展起來,已經不是匈奴能夠隨意欺凌的了。”
“笑話,”冒頓冷笑著從黑獺毛皮王座上站起身來,氣勢如山,“我匈奴如同天上雄鷹,不懼任何敵人。區區漢賊,何足掛齒?當年高帝三十萬雄兵,不還是飲恨白登?正因為漢地乃匈奴大患,匈奴才更不能讓他們強盛起來,咱們匈奴騎兵在馬上是無敵的。”
渠鴴唇邊露出一絲苦笑,“白登之戰的確是匈奴的輝煌,但那已經是數十年前的事情了。這些年,匈奴在南征北戰,但漢朝亦一直在進步。上次我與漢朝作戰,已經感覺到,漢朝逐漸強大起來,但我匈奴諸人對漢朝的印象依舊延置在過去。如果大家始終保持著這種態度,我有預感:此次出征漢土,最後會勞而無功。”
“左谷蠡王是什麼意思?”杜康哈站起身,陰陽怪氣道,“咱們匈奴人自幼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個個驍勇善戰。何曾連打個南方水裡頭長出來的白臉漢人都打不過了?枉你渠鴴稱匈奴戰神,就算你不想要自己的名號,單于還在這,左屠耆王稽粥近年也已長成,在戰場上頗有建樹,就是我杜康哈,也是可以上陣殺進漢土的!”
渠鴴掃視帳中諸人,見眾人神色緊張詭異,卻無一人能夠真正理解信任,不由心中悲涼,淡淡道,“我言盡於此,單于若要出征,渠鴴必不阻攔,只是此次徵漢,恕雄渠部便不克參加了!”
他起身,大踏步從打起的帳簾之下走出。身後帳中一片寂靜,冒頓單于坐在王座上,右手搭著扶手,瞧著渠鴴退出的方向,眼神沉靜,喜怒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