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木樨,”她面紅過耳,輕輕吩咐,“你們先出去吧。我一個人在這兒就好。”
荼蘼如逢大赦,連忙應了一聲“諾”字,拉著木樨出去了。
小小的內殿裡,薰香烈烈的燒著,張嫣她站在那兒,一時間不知所措。阿婆的意圖,到了此時,她自然清楚。心裡卻忽然茫然起來。她愛那個人,自然是希望執子之手的。但卻偏偏在她已經絕望,打算抽身離開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是抽身而去,繼續轉身離開,還是將錯就錯,就這麼順水推舟,這一剎那,只覺得步履維艱。
薰香卻不知道人的矛盾,繼續更熱烈的吞吐。
菊華酒後勁深厚,劉盈喚了幾聲,偌大一個天一閣,靜悄悄的,竟是沒有一個人應答。他披衣起身,取過床前茶几之上置著的茶盞,大口飲盡杯中茶水,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明明還是正月的夜晚,心中卻有一股難解的鬱熱。好像,蟄伏了一頭*的怪獸,蠢蠢的,想要醒來。
回過頭,見阿嫣站在翠竹盆景之旁,呆呆的,垂下頭去。頭上白玉珠簪的流蘇輕輕晃動。
“阿嫣。”
電光火石之間,張嫣渾身一抖,驚得險些跳起來,回過頭來,見了他,臉上刷的一下紅了,期期艾艾的喊道,“陛下——”
宮燈搖曳,映面如白玉,鼻膩瓊脂,眸若春水,眉似春山。暈黃燈光下的美人,比白日裡更多了一分迷離,一分嫵媚柔和。劉盈頃刻間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重起來,剛剛飲下的茶水還沒有發散完畢,又重新口乾舌燥。心頭有一種不能成言的衝動,好像忍不住想要上前,親一親她的髮絲。
“陛下,”張嫣被擁到他懷裡,吃了一驚,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你——”。她望著劉盈的臉上表情,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嗯?”淡淡的幽香從少女的身上散發出來,沁到劉盈鼻尖。只覺得心魂都釅釅的,心不在焉,“什麼怎麼樣?”
心頭的獸彷彿甦醒過來。莽莽撞撞的睜開眼睛,惘然欲動。
張嫣別過頭去,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就這麼樣折腰下去。哪怕愛的再深沉,她也不是沒有底線的。畢竟,她還是一個青蔥年歲的少女。希望她的心意能夠被體悟,付出能夠被感激,愛戀能夠被妥帖收藏,而她的第一次,至少也應當是兩廂情悅,而非出自春情的撩撥。
身體後傾。眉目間浮現出毅然的神色,張嫣道,“你聽我說……”
熱意燻上來。阿嫣說的話。他咿唔應著,其實沒有十分聽清楚,只覺得緋色的唇瓣在面前開開合合,十分動人。
若是這緋唇染上瑰麗的色彩,將是什麼樣的模樣?
思及此。心頭愈發的燥熱起來。
“陛下,”張嫣的聲音穿過重重迷霧。進入他的腦海,“我要走了。”
緋唇驟然消失在面前,劉盈根本沒有來的及思考,順從心獸的呼喚,從背後一把擁住少女。阿嫣吃驚的回過頭來,“你——”
“呀——”
聲音消失在貼合的唇角邊緣。
劉盈擷住了那抹繽紛的緋色。
淅瀝瀝的聲音從無到有,漸漸的落在臺階樓閣之上,一片潮溼的春意。
“下雨了。”殿門簾外,荼蘼吐了一口氣,聽著裡頭的動靜。床前羊角琉璃宮燈照耀下,兩個人影投在屏風上,一個高大些,當是男子;另一個嬌小,乃是女子。先是相對而立,不知怎的,擁在一起,張皇后小小的驚呼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俱都矮了下去,帳子放下來,遮住一切風景。不由臉紅心跳,卻忍不住欣慰的笑起來,回頭吩咐木樨道,“門角有巾帕熱水,咱們備好了,要是……的話,”她不好意思說的太露骨,於是含混帶過去,“少不得還得咱們伺候著。”
木樨有些心不在焉,含含糊糊的應了。
錦帳香風之中,一男一女兩個人影交疊纏綿,張嫣從劉盈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微微喘氣,粉面上染了三分春色,緋唇鮮豔,好似點過的硃砂。
“阿嫣。”劉盈低低喚道她的名字。聲音略帶喑啞,帶著一絲往日所沒有的魅惑。因著室中盎然春意,他的面色也顯出潮紅,身上中衣略敞開了,露出麥色胸膛,抬起頭來,靜靜的望著她,眼色有一種迷離。
明明是中人之姿,此時此刻,落在她的眼中,竟然是十足的眉目生春。
張嫣硬生生的移開目光,只覺芳心一片紊亂,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為了緩解尷尬,目光在帳中左右張望,掠過劉盈身後的床圍擋板,輕“咦”一聲,移回去看仔細。
燈影婆娑之中,床屏擋板之上,似乎閃過依稀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