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雙指互搓,笑臉油滑。
婦人苦笑道:“銀子我可以出,但是……”
她又不是傻子,豈會不知道真正的救命恩人,是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僧?若是真給眼前道士奪了寺廟,改成道觀,害得老和尚無家可歸,不等於是恩將仇報?
不料道士大袖一揮,不給婦人多說的機會,“就等你這句話,你別管那老禿驢的死活,放心,貧道只要名正言順的匾額,自會准許那傢伙繼續暫住。哼!若非看他一大把歲數,否則以貧道的仙家法術,隨手一個彈指,就能在他的那顆光頭上,打出個洞。你信不信?”
婦人無可奈何,搖搖頭,不再與之糾纏,反正道理也說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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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巷內,陳青牛和謝石磯正在往回走。
謝石磯問道:“公子,剛才為何不直接出手?”
陳青牛笑著解釋道:“那老僧一看就是真正的高人,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不過只可惜,那個採花賊有些窮酸啊,身上一件入眼的東西都沒有。”
原來那個老賊,剛才已經被謝石磯一槍捅入肩頭,釘在小巷牆壁上,陳青牛一番拷問後,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機密內幕,此人不過是流竄作案的野修慣犯,因為極為小心謹慎,下手物件,最多也只敢揀選那些家門不顯的小家碧玉,更多都是尋常人家中姿色出眾的婦人女子,往往也不會下死手,加上得手之後迅速撤離,所以這才沒有被大隋朝廷的官家修士盯上。陳青牛問得仔細,老賊為了活命,回答得也不敢藏掖,當然最後還是被謝石磯一槍捅死了。此時那具屍體,應該還癱坐在不知名小巷裡的牆腳根,死不瞑目。
謝石磯突然說道:“是有些可惜。”
陳青牛轉頭道:“你是說那位年輕書生的英雄救美?”
謝石磯笑了笑。
陳青牛跳起來就是在她腦袋上一記板栗,“你家公子我,是那種見著美女就走不動路的人嗎?對了,明兒我就得去軍營了,院子這邊你繼續留心。”
謝石磯眨了眨眼,點了點頭。
陳青牛氣呼呼大踏步先行,大搖大擺,跟螃蟹似的。
魁梧女子嘴角有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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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小巷內,老僧低頭望著那具屍體,老和尚臉上並無半點厭惡,唯有悲憫,雙手合十,默唸道:“阿彌陀佛。”
眾生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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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上硝煙漸起,只不過對於鐵碑軍鎮的大多數居民而言,戰鼓馬蹄的聲響,還是太過遙遠。
那座將軍官署突然忙碌起來,時不時有揹負軍令、諜報的驛騎,快馬加鞭出入軍鎮城門,這才洩露出些許緊張氣氛,讓老百姓側目相望。
在軍營參觀練兵的陳青牛,意外收到謝石磯親自帶來的一封來賀家書信,署名為賀湖嫻,用屁股想都知道是那位狐仙的化名。信上說她有一件生死攸關的要事,要馬上與陳青牛商量,事不宜遲,越快見面越好,十萬火急。
陳青牛隻得告病假,摘下甲冑,換上一身閒適便服,帶著謝石磯離開營寨駐地,兩騎趕赴二十里外的鐵碑軍鎮。入城之後,火速回到回頭巷盡頭的宅院,開門後就見到綠綺紅袖兩隻狐精正在嬉笑打鬧,白衣狐仙正在和木偶傀儡對弈,身後站著一位從未出現在小院的徒子徒孫,身上狐媚之氣較為淡薄,樹下蔭涼,一鬼兩狐,專注對弈。哪裡有半點身處生死存亡關頭的景象。
陳青牛在謝石磯關門後,大步走向石桌,皺眉問道:“有什麼事情,必須要喊我來?”
狐仙轉過身,緩緩道:“西涼邊陲九鎮,串成一線,對大隋保持進攻態勢,尤其是如今大隋國勢動盪不安,內外交困,看似能夠在兵力強盛的朱雀面前,不被滅國就算幸運……”
陳青牛沉聲道:“請直說!”
狐仙不以為意,放下那枚夾在雙指間的晶瑩棋子,站起身後,“但是不知為何,我近期感受到一股不詳的徵兆,就像一場謀劃多年的陰謀,終於要拉開帷幕……”
陳青牛再次打斷言語,沒好氣道:“說句難聽的,兩國之爭,誰贏誰輸,關你何事?”
狐仙欲言又止,最終含糊不清道:“癥結恰恰在於……西涼戰事的走勢,與我有一定牽連……總之,我屬於樹挪則死的格局,走脫不得,但是我有些孩兒和賀家子弟,涉足不深,只要及早搬離此地,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陳青牛直截了當道:“又關我何事?”
狐仙笑了,“自然是無利不起早,陳仙師的脾性,我大致清楚……”
陳青牛第三次插話,斬釘截鐵道:“我正在進行的兵家修行,是重中之重!一旦中斷,後遺症之嚴重,遺禍之長久,是你無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