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夫人嘴角勾起,不去點破他的猶豫。含有深意道:“愈是璞玉,雕琢愈是需要精細。李白禪有識人本領,重劍無鋒一般的艱深境界,卻不擅長雕琢他人。男人,總歸還有不如女子的地方,細膩活,心狠手辣的女子來做,更妥當些。”
馬伕苦笑道:“夫人,您這話,比我那壺中烈酒還要辛辣。”
範夫人笑道:“跟那孩子才處了片刻,就沾染了溜鬚拍馬的壞習慣?”
馬伕哈哈大笑,滲出血絲,也不自覺。
他受傷並不輕。
龐鳳雛,是朱雀王朝一等一的小宗師,一身浩然正氣充沛無匹,震怒一擊,絕非他能輕易扛下。
範夫人卻視而不見,道:“你先離開涼州一段時日。龐鳳雛精於經緯卦術,算得出這段因果,而且他最擅隱忍,城府極深,想來短時間不會對琉璃坊出手。等琉璃小院裡的人被接走,我差不多也可以離開涼州。”
馬伕輕聲問道:“夫人,那隻罈子?”
範夫人皺眉道:“立即找機會毀去。”
馬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頭。
範夫人冷笑道:“那孩子跟董家女的孽緣,根源不算深,但越拖下去,便牽扯極廣,我豈容龐鳳雛現在就佔了上風。”
當年,董卓給董家老太爺找的陰宅,便是陳青牛乳孃所葬的墳包,董家幼女天賦異稟,從小便被道儒兩宗看好,名字青囊大有寓意。她與父親哥哥截然不同,自幼便一副菩薩心腸,得知太爺爺墳墓霸佔了貧寒人家的墳包,便悄悄找下人將被董家棄之荒野的枯骨小心收集起來,藏在壇中,埋在院中,希望日後能轉交給那名可憐女人的親人。
陳青牛哪能知道這段內幕。
範夫人吩咐馬伕白洛去做的,就是毀了董家幼女發自本心的慈悲果。
如此一來,兩人他日再見,一旦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陳青牛才能繼續如今日四十一劍,堅毅如磐石。
馬伕也無半點婦人之仁的優柔寡斷,不再糾纏陳青牛與董家幼女的孽緣,問道:“夫人,斗膽問一句,琉璃小院裡的年輕女子,是什麼來頭,竟然讓玲瓏洞天如此興師動眾,讓閉關半甲子的殷長老親自出山。”
範夫人冷笑道:“玲瓏洞天做了觀音座八百年的末席,現在我們這一脈群龍無首,才讓它得志猖狂。小院裡的女子不簡單得很,她出生那一天,通向大海的整條大江聚集了數萬條紅鯉魚,齊齊躍出江面,‘萬鯉朝後’,千年一遇的異象。”
馬伕震驚道:“她就是小薛後?”
範夫人神情複雜,點頭道:“薛家有女號‘瘦雪’。她與玉徽‘肥鴿’趙皇后齊名。”
馬伕苦笑道:“趙鉤戈。”
範夫人厭惡道:“婊子。”
被老鴇罵婊子。
不知道一國之母趙皇后聽到,會是怎樣的表情?
趙鉤戈在朱雀玉徽兩個王朝眼中,只是一名空有一個冷硬姓名的似水紅顏,絕非合格的皇后,她生於玉徽姑蘇水鄉,體態豐腴,尤其是胸前一對嫩鴿,據說讓玉徽宗宋哲第一臨幸時,著體便酥,從此君王不早朝,更將她胸前那對旖旎譽為“溫柔鄉”,放言“皇后這裡的風光,天下所有男子都垂涎,哪怕‘人屠’姜子圖轉世,若碰上了皇后,也要沉浸其中,心甘情願放下屠刀。”
聽範夫人語氣,似乎她與這位遠在玉徽深宮的趙皇后淵源不淺。
加上被“玲瓏洞天”挑中的小薛後。
觀音座是何等的胸有錦繡?!
範夫人略顯寬敞的華服依然遮不住她豐滿胸脯的風光,呼吸稍重,便風情萬種,陰冷道:“希望陳青帝別辜負我的期望。”
馬伕白洛與陳青牛一樣,從不敢多看表面身份是琉璃坊坊主的範夫人,他甚至連覬覦之心都沒有。他見識過太多範夫人的手段,最重要的是,範夫人與龐鳳雛有一戰的實力,他對上小宗師級別的龐侍郎,只有逃命的份。
範夫人起身,離開房間前,丟下一句:“白洛,你離開涼州前,傳授陳青帝一套適合他的練體功法,好歹在一年之內成為中品武夫。也該讓這孩子跳出井底,看一看井外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