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李亞東收到了大哥的來信,告知家中一切安好,望他勿要掛念,另外還囑咐他別再往家裡寄錢,一切以學習為重,不要做旁門左道的事情而耽誤了學業。
李亞東看完後喟然長嘆,他知道大哥擔心的是什麼,只是現在的他,已經不能用普通大學生的標準去定義。
可憐他如今也算富甲一方,奈何隔三差五的往家裡寄個百來塊錢,還要讓家人擔心幹了“旁門左道”的事情,也真是夠了。
一帆貿易公司經過半個月的緩衝及發展,在海淀之內已漸漸有了些名氣,公司主營的幾款商品也很快呈現出脫銷的狀態,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不到,田磊就南下三次,可謂賺得盆滿缽滿。
畢竟利潤實在太豐厚了,一件衣裳純利潤至少五六塊,一隻電子錶能有二十幾塊,已經暫停進貨的計算器就不提,新引進的微型錄音機,單臺利潤更是高達四十塊!
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生意好做的令人髮指,說出去都沒人敢信。
李亞東先期投入的資金早就回籠了,如今第三批貨物也賣得七七八八,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他的身家至少翻了一倍!
月末的最後一天,李亞東在附近的東南大酒店訂了一個包廂,準備犒勞一下員工們,也順便為過去的一月做個總結。
大魚大肉上了一桌,總共十三個人,十八道菜,預計沒有二百塊錢拿不下來。
臨上酒水的時候,服務員提來一瓶董酒,李亞東瞅了一眼,不認識。
“茅臺有吧,換茅臺。”
“啊……呃……”服務員楞了一下,還是轉身去換酒了。其實董酒也是八十年代的頂級名酒,與五糧液齊名,他大概看出這桌客人不差錢,這才敢端上來,哪知對方竟然一臉嫌棄。
八四年的飛天茅臺一瓶售價十一塊八毛,非達官貴人、豪商鉅富不能飲,蔣騰飛這些人就不提了,饒是田磊這輩子都沒嘗過。
“老闆今天是下血本了呀!”公司財務是個禿頂中年人,姓黃,以前是鄉鎮工廠的會計,因為工廠效益不好,瀕臨倒閉,被田磊高薪挖來,算是國企職工下海的先驅者。
小紅小青這兩名導購就顯得有些拘謹,遠沒有他放得開,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低著個頭。倆姑娘長得都挺俊俏,蔣騰飛那邊的幾個青春期少年總會時不時的瞅上幾眼,這還是顧忌有領導在場,不然只怕根本挪不開眼。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從沒有來過大飯店小年輕們吃得一驚一乍,用蔣騰飛的一句話講“孃的,這一口下去可是二兩肉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亞東對著身旁的田磊點點頭。田磊會意,從桌子底下拎起一隻黑色公文包。
這一舉動吸引了在場所有的人注意,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盼星星盼月亮的時刻終於來了。
“我這個人不喜歡講廢話。”
就在田磊從公文包裡往外掏錢的時候,李亞東淡笑著說道:“部隊裡講究論功行賞,我們也一樣,誰最近幹得好與不好,全都體現在工資裡,讓田經理開始發錢吧。”
其實他再想說什麼也是徒勞,因為大家的腦子裡已經全是綠花花的鈔票,哪裡還有心思聽領導訓話。
田磊呵呵一笑,“從多到少吧,第一個就是咱們的銷售科長,蔣騰飛,這個月表現最突出,工資和績效一起,一共一百三十二塊,來……”
“一百三十二!”眾人聽罷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在這個國企職工人均工資二十三塊的年代,一個年僅十八歲的小夥子,一個月工資居然能頂四五個壯勞動力,這已經不是高薪了,而是高到離譜。
“我的工資?一百三十二塊?”當事人蔣騰飛從田磊手中接過一沓鈔票時,同樣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父母倆人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四十來塊,而他參加工作一個月不到,掙的就有他們加起來的兩倍多。要不是此時手上拿著真金白銀,說出去都沒人敢信,連他自己都不信!
“好了,別愣著了,數你的錢去吧,發錯了我可不負責。”田磊意氣風發,他的那份李亞東已經事先給他了,整整三千塊,而且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