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造卻一副不打算再沾手的模樣:「大人,不若讓下人送去後面,小的再展示第二件?」
「不用,」朱塬走到椅旁,擔心碰到几上的梅瓶,小心坐下,笑著道:「這東西我看看就是了,太昂貴,可不能收。」
「大人何出此言,」譚造道:「譚家燒製此瓷器,不過一抔黏土,一碟釉料,只是多了幾分運氣罷了。那雜劇裡有言,所謂「寶劍贈英雄」,如此妙物,自然是要贈予大人。」
朱塬帶笑靠在椅背上,想了下,說道:「前些日子譚渠和我說起紅釉,我就知道了這些瓷器的珍貴,何況這青花釉裡紅。不過,如果你實在想送,可以等一等,我正在籌劃一個博物館。嗯,這博物館呢,大概就是收藏曆朝歷代文化瑰寶展示給世人,以顯示咱華夏五千年的光輝燦爛,你這隻瓶子,應該是夠格的。」
博物館?
譚造一時似懂非懂。
朱塬詳細道:「恰好和譚渠說過,要幫你們譚家揚名,這博物館就是最好平臺了。比如,我就隨便說說,這博物館,我希望能收藏到商周的青銅、兩漢的書簡、王羲之的字、顧愷之的畫,如此種種,你就想象一下,把你譚家的瓷器列進來,會是什麼情形?」
譚造這下明白了。
譚造轉眼有些抖。
與那「王羲之」、「顧愷之」之流並列,若這是真的,譚家……不說錢財上的那些個阿堵物,那怕是在那史書上,怕是都能記一筆。
抖了片刻,稍稍回過神,譚造肅起表情,後退了兩步,再次朝朱塬大禮拜下:「潭氏……求大人成全。」
見兄長如此,譚渠也連忙跟著跪下。
「起來吧,」時間長了,朱塬對某個「奪」字越來越無感,只是道:「都說了,這是要你們願意,而不是我願意。你們家的好東西,理論上應該我求著你們送來的。」
「不敢當,不敢當。」
譚造念念著,又磕了個頭,才終於起身,呆站在那裡,一時間好像不知道該怎麼繼續的樣子。
朱塬只好朝旁邊示意:「先裝起來,放這麼高,別摔著。」
譚造連忙點頭,小心地把那隻梅瓶捧起來,放回木箱,這才展示第二件。
這次是一隻一尺高的純紅釉雙耳花瓶。
比起朱塬放在後宅書桉上的那個,這隻花瓶最大的特點,嗯,還是紅,不過,卻是一種難得的非常鮮豔的大紅,而不是朱塬之前見過幾件的普遍暗紅。
不用譚造介紹,朱塬也就明白其難得之處。
譚造還是跟著介紹幾句,還是偶然所得,幾十年僅此一件。
最後是一隻小件的筆筒,同樣偶然所得,而且比前兩件都要偶然太多。
因為,前兩件都是譚家想燒什麼,成了什麼,這一件,筆筒上的畫本意是「紅鯉戲青蓮」,也是衝著青花釉裡紅工藝而去,結果,卻意外地燒成了「青鯉戲紅蓮」,當時完成之後才知道,是釉料調錯了,將錯就錯地進了窯,還意外地成了,雖然釉色不那麼正,卻難得的是蓮鯉之間的那份映趣,很有種巧奪天工的感覺。
朱塬看著也喜歡,這次沒客氣,一邊把玩著,一邊說道:「我書桉上恰好差一個筆筒,這個我就自己收藏了,另外兩件,還是剛剛那句話,只要你們願意,將來可以捐獻到博物館。嗯,到時候會有銘牌記錄捐獻者等資訊的,一些物品的文字介紹,你們也可以親自提供,畢竟你們才是專業的。」
譚造又是連連答應。
這位小平章能收下他們一隻筆筒,今天就不算白來。
三件珍貴瓷器展示完,示意潭氏兄弟重新落座,朱塬也不等他們自己引話題,
主動道:「朝廷正在籌備大明陶瓷集團,你們應該知道吧?」
譚造表情一動,又是在椅上拱手:「還望大人提點?」
朱塬依舊摩挲著手中的筆筒,說道:「以往歷朝的官造瓷器,或者朝廷自用,或者用於賞賜,出售的是少數。今後呢,依靠這大明陶瓷集團作為平臺,朝廷會擴大官造瓷器的商業運營。我對這些瞭解不多,只能說,朝廷還是走精品路線,不會影響民間的低端瓷器產業。不過,對於你們呢,這其實是個機會,因為,這件事,不只是我懂得不多,朝廷裡……畢竟剛剛開國嘛,還是我提出的新思路,會的也不多。」
譚造其實知道,朝廷目前正在公開招募人手打理那甚麼「大明陶瓷集團」,而且打聽過,今年陸續冒出的各種所謂「集團」、「公司」之類,正是眼前的少年平章提出。
今天過來,除了送禮,拉關係,也有探探口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