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前前後後又讀了幾遍,老朱終於回到書案後。
本來想看那篇‘會議記錄’,注意到華高的書信,也就先拆開。
華高也報了平安,然後反省。
原來朱塬到了明州,已然累倒,是被抬入城的。
老朱讀完,頓時又不淡定了。
再次起身踱步了片刻,想了想,讓人去喊內使監令何綬。
老朱打算挑幾個內侍送過去,時時照看自家寶貝二十三世孫起居,白日裡不能累著,到了晚上,那內宅之事,華高不宜干涉,恰也讓內侍看著些,喜歡女子就喜歡了,若因此傷了身子,那可不行。
至於非皇族不得用宦官的禁忌。
本就是自家孩子,那裡不是皇族了?
吩咐完,再次坐回書案旁,老朱丟下華高的那封信,拿起那一疊‘會議記錄’,剛翻開,有侍衛來報,方國珍求見。
這已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朱塬離開後的第二天。
方國珍跑來求見,說聽聞了皇帝陛下要透過海運輸糧,主動獻策,和他說了兩盞茶功夫的海上之事。
老朱當時挺高興。
這方國珍,總算找對了方向,不再往那各路臣子的家門裡闖,而是來求他這個皇帝陛下。
這才對了啊。
至於其他……算怎一回事?
因此,老朱當時就安撫了方國珍一番,暗地裡還希望能豎起一個表率,別甚麼人到了這金陵城,都先去拜見甚麼左相。
當下心情又不錯,老朱點頭:“帶他來罷。”
方國珍很快到了東閣,一番大禮之後,獻上了兩物。
第一個是按照上次皇帝陛下的吩咐,把他說的那些海上之事寫成奏章。另一個是近日剛蒐羅來的一本海上游記,來自江西一位名叫汪大淵的讀書人,書名叫《島夷志》,講述汪大淵兩次遠航的各種見聞。
老朱簡單翻了翻那本《島夷志》,聽方國珍大略講述一番,滿意點頭,忽而又笑著看過去:“老方,你近日如此熱切,不會是動了心思,想要復起,尋個官做罷?”
方國珍意識到關鍵時刻來了,立刻重新跪下,伏地道:“陛下,小人往昔愚頑不靈,還勞費朝廷大軍,至今內心惶然愧疚。今日,往昔已徹底放下,餘生只願安心做個富家翁,再不敢奢求其他。”
老朱抓到了方國珍話語裡的‘小人’稱呼,頓了頓,說道:“既如此,你曾經也是一方豪傑,這白身總是不妥。俺已攻下福建,就給你個福建行省左丞,食祿而不知官,如何?”
方國珍聽老朱這麼說,吊墜心中數月的石頭終於落下,連連頓首:“臣謝過陛下,臣……臣……”
“起來罷,”老朱揮了揮手,說道:“若心裡感激,就寫信叮囑叮囑你長子,讓他安心辦事。明州的差事辦好了,你方家也能得一個子孫後代富貴綿延。”
方國珍沒有起身,再次稽首:“臣定會叮囑明完,不負陛下所託。”
這麼說著,趴在地上的方國珍也想到了那個還未曾謀面的‘世外高人’。
真是高人啊!
只這小小一計,終於讓心驚膽戰了許久的方家得了一個安穩。
可惜那高人連方家的厚禮都不肯收,無以為報,他也只能在稍後信中多叮囑自家長子幾句,讓他盡心盡力地為對方做事。
甚至……
方國珍很快想到了更多。
不能僅止於此。
方家到底不同於往昔,今後這朝堂,總也該有一個靠山。
這靠山能是誰?
李善長?
那老貨收了方家一堆財貨,卻如貔貅一般,連一句話都沒換回,其他……其他人能有那朱塬得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