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玄虛閉起眼睛,兩唇輕輕一抿,隨即全身便一動不動,便如同入定了一般。
眾人的眼睛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嘴唇,似乎那鮮味也能透過視線來傳遞一般。張猛的喉頭“咕咕”作響,已經情不自禁地咽起了口水。
半晌之後,玄虛緩緩睜開眼睛,從桌上拿起一隻空碟,舌尖伸出嘴唇,靈巧地一翻,將一綹魚刺吐於盤中。
只見那些魚刺纖細柔軟,雖然被順成了一綹,但卻根根分明,不帶半分殘留的魚肉。
他舔了舔嘴唇道:“鮮、嫩、肥、美,不愧為人間至味。尤其是肉質的細嫩,最是出乎我的意料。這魚肉細嫩無比,觸舌而化,只須用舌尖輕輕一順,魚肉和魚刺便已自行分開,想必在這一點上,詹師傅是有獨門絕活的吧?”
詹魁微微一笑道:“玄虛道長果然是行家,一口就嚐出了這道菜最為獨特的關鍵所在。在宰殺清洗這條魚的時候,我用手指暗暗使力,已經揉碎了魚肉的經脈,所以這肉質才會如此細嫩。”
盧小閒算是長見識了,沒想到魚竟然也會有經脈,詹魁這手生揉魚肉功夫,的的確確是真才實學,令人自嘆弗如。
盧小閒也嚐了一塊,說實話的確比陳三做的紅燒鯉魚要更味美一些。
“如何?”玄虛側目問道。
“這一道菜,秋風破也不及詹師傅!”玄虛坦然道。
“多謝道長!下面我再給各位做一道豆腐羹!”說罷,詹魁再次走向船尾。
豆腐是最常見的豆製品,相傳為漢朝淮南王劉安發明,味美而養生,也是素食菜餚的主要原料,洛陽的南市便有好幾家專做豆腐的店鋪。
在洛陽各大酒樓的菜譜中,豆腐只怕是最為普通的原料之一了。煎、炒、蒸、炸、煮,無一不可,上可進皇宮御宴,下可入鄉野草蓆。可以這麼說,在洛陽城想要找出一個從沒吃過豆腐的人,恐怕也是不易。
正是因為如此,廚師們很少敢於在重要的場合下以豆腐為原料做菜。這豆腐每個人都會做,每個人都吃過,也就意味著操作過程中的任何一點失誤,都會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
更何況豆腐雖然普通,但對於烹飪的技術要求卻一點也不低。豆腐味淡,腥香並存,在烹飪時,既可出味,亦可入味;既可為主,亦可為輔;賤可以配青菜蘿蔔,貴可以配海參魚翅……相應的烹調手法更是變化無窮,甚至有人說過:學廚師,只需學會怎樣做豆腐即可。
可放眼天下廚屆,有幾個人敢站出來說:我已學會了做豆腐?
現在,詹魁便要做豆腐。
盧小閒嘆了口氣,根據前兩道菜的情形來看,他猜測詹魁將要做的豆腐羹,肯定不簡單。
豆腐羹在後世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一道湯,清清爽爽不油膩,盧小閒自己就會做豆腐羹,正因為如此,在秋風破新推的菜品中,豆腐羹便赫然在列。
詹魁右手拿著廚刀,緊盯著案板上的那塊豆腐。
豆腐是普通的原料,但這一塊卻絕不是普通的豆腐。那豆腐潔白如玉,細如凝脂,當你看著它的時候,似乎便能夠感覺到它的口感和淡淡的清香。
良久,詹魁終於伸出左手,輕輕地按在了那塊豆腐上,動作輕柔無比,象是在觸控水面時卻又不願激起一片漣漪。
然後深吸一口氣,卻一動不動,只有胸口處仍在微微地起伏著。
張猛覺得奇怪,用胳膊肘捅捅身邊的盧小閒:“他怎麼了?”
盧小閒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後搖搖頭,又指指臺上,示意她不要出聲,繼續觀看。
張猛的問話傳到了詹魁的耳中,他的耳廓一跳,眉頭也微微地蹙了起來。
詹魁遲遲沒有動作,正是因為他聽見了張猛的聲音,而能聽見那些聲音,便意味著心還沒有足夠安靜,精神還沒有足夠集中。
所以,他還不能出刀!
很快,詹魁緊鎖的眉頭卻慢慢地鬆緩了。他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氣,同時握刀的右腕處青筋凸現。
玄虛端著一杯茶的已經到了嘴邊,正要啟唇去抿,動作卻停在了半空,他雙眼收縮,視線的焦點緊緊地盯在了詹魁握著的那柄廚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