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心中思忖,陡然意識到一陣不妙。
猛火雷這玩意既炸不垮城牆,也炸不壞土石,就算炸到人身上,也必須精準命中,才有可能把人炸死——也有很多斷了手腳依然活下來的案例。
但是如果用來炸冰塊呢?
二月春回,但高山之上,許多溪流仍然處於半封凍的狀態。偏偏短距離的偵查,又無法確定這些溪流上游的具體情況。
冰塊被炸穿,春水洶湧而下,裹著大量的碎冰咆哮而來。如果王建刻意再給途中的河岸作一些改造的話,氾濫的水流會摻入大量的土石,變成致命的泥石流!
與田珺、霍存等人一同領著騎兵殿後的朱溫,面色沉重地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田珺不由大驚失色:“大軍已經進入山谷,拉成一條長隊,豈不是……”
“山谷還算寬闊,泥石流必然會從兩側衝進來,實際造成的殺傷恐怕也就百人左右。”朱溫嘆道:“但就是因此,我才掉以輕心。”
“我聽不懂。”田珺道:“曹師雄那一千勇士都送掉了,再損失個一百人有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王建對於殲滅我們的大部隊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已經知道我在隊伍最後面殿後。”
朱溫想來,要麼是消失的偵騎裡本來就有王建的細作,要麼是被嚴刑拷打交代出去的。
田珺歪著頭,打量著朱溫那張清秀的臉蛋:“所以,他的目標是你的腦袋?”
山坡之上,裹著冰塊的泥石流呼嘯奔湧而下,衝入佇列之中,頃刻將數十名戰士徹底吞沒,隨後泥流在山谷中緩緩散開,形成一片寬闊的沼澤。
後隊與大部隊之間的連線,就被泥石流完全切斷。
“朱三兒,咱們又見面了,這真是巧得緊!”朱溫只見一條有數十丈的牛皮長索凌空蕩下,王建一躍而下,重重落地,踏出撲天的塵霧。他仍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當初咱不是說擇日再戰麼?王某人言而有信,準時來會,朱溫郎君是不是很感動呀?”
“王建大哥,您的算計謀策,小弟如今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平盧軍推官劉鄩也跟著如同空中飛人一樣蕩了過來。
“無恥小賊,老孃今日一定要將你腦袋卸下來當夜壺,以報復你對老孃的一切羞辱……”焚天五劍中的陳麗卿咬牙切齒道。
話說到一半便被朱溫泰然自若地打斷:“女人用溺壺,是不是也要把屁股蹲上去?”
陳麗卿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而遠山之上,綽號全稱“朔漠風飆”的風帥李國昌,仍舊饒有興趣地和養孫李存孝一同瞧著這一切。
“存孝,你覺得怎麼樣?”
李存孝搖了搖頭,把一對拳頭在胸前對轟出爆豆似的聲響:“沒趣極了。”
“你覺得沒趣,是因為這個王建,是個沒有武人之心的小子。他對於還在成長的敵人,務求在萌芽時消滅掉,不打算給對手成長起來,與他堂堂正正、轟轟烈烈戰一場的機會。”
“史上許多名將都是這個作風,倒也不能說有什麼錯。”李國昌摸著短短的胡茬,沉吟道:“只不過,所謂的‘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實在很乏味呵。”
“沒錯,咱們要看大場面,結果就這?”李存孝皺眉抱怨道:“躲在巨石後邊的,是不是崑崙派和翠煙門的掌門?”
“眼力見漲嘛,孫子。”李國昌高興地給了李存孝一個爆慄,雖然李存孝不知道為什麼阿翁高不高興都要揍自己,但反正落在自己身上並不算很痛,也就無所謂了。
“這兩派不服王仙芝建立的六大派為首的武林聯盟,所以想要透過收拾草軍,討好朝廷。可惜啊,在我那師妹眼裡,他們也屬於不穩定因素,當耗材使最合當了。”
對於李存孝而言,這兩個大派掌門,也就是三五拳放倒的事情。但對朱溫而言,這兩位可是比寇謙之武藝更強的高手。
為了收拾朱溫,王建實在可以說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