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不到他們就義的場面,但可以想象,一定相當震撼。
隊伍再次脫離了平原,進入大別山南麓的丘陵,只要穿越大別山,進入地勢平闊的中原之地,他們便算是逃出生天。
但朱溫卻神色變得越來越謹慎,說的話也變得越來越少。
王建,那位可能是朝廷青年一代頭號智將的“賊王八”,依然深藏在水下,不知道何時便會露出利爪,向草軍發出致命的攻擊。
而王建究竟有多少兵力,帶著什麼兵種,部下有哪些將領,這對於草軍來說,全部是未知之數。
朱溫已儘可能派偵騎搜尋,也未能獲得任何有效情報,反倒是有多名偵騎有去無回,彷彿人間蒸發一般,其結局不言自明。
敵暗我明的境地,彷彿陷入一座死城,城中乍看行人如織,實則殭屍密佈,轉角處便能看到幢幢鬼影。己方在迷霧重重的死城中踽踽而行,找不到方向,更找不到出口。
這大別山南麓的丘陵,一座座並不甚高,當中穀道縱橫,猶如街市,又荒蕪極少見人影,夜幕當中,雜樹隨風蕭瑟擺動,豈不就好像一座一望無際的死城。
看不見的敵人,總是最為可怕。
朱溫當然不會害怕,但他亦不會掉以輕心。
他忽然想起泰山歷險中,徐州牙將時溥提及的那個叫楊行密的朋友。
時溥假扮成一個擦桌子的小廝,也就能騙過田珺,還是藏得不夠深,一旦自己全力反擊,時溥很快一敗塗地。
但楊行密透過給時溥支招,在千里之外與自己對局,朱溫更不知道此人是出於什麼目的,目前又持怎樣的真實立場。
這種藏頭縮尾的作風上,楊行密倒是與王建這隻“賊王八”相當相似。這兩個傢伙,究竟哪個更難對付呢——朱溫心中思忖道。
越往北去,山峰便越高,道路狹窄之處也越多。道路兩側,還時常有聳立的斷崖。
山崩、水攻、火攻……這都是王建可能使用的手段。因此行軍過程中,必須做好充分的排查。
在途徑一條狹長的穀道時,朱溫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軍被拉得很長,若被人從中間攻擊,就能被一截兩段。
因此,他專門派人攀上兩側懸崖偵查,又估算河道周邊掘開之後能造成的水攻力度。
結論是,這個區域很難發生山崩,山溪的流量也很有限。搜尋亦沒能發現任何敵蹤。
但只要一刻沒看見王建那雙賊兮兮的眼睛,朱溫就不可能徹底放心。
誰知道那廝肚子裡究竟藏著怎樣的壞水?
一陣震天動地的爆炸聲,忽地由遠山方向傳來,赤紅色的光焰綻放,向四面八方噴射出亮火,一時間飛沙走石。
“火藥?”田珺驚異道:“這東西的威力,哪能引起山崩或者河流改道?”
“是猛火雷。”朱溫道。
早在高宗朝時,大唐的煉丹道士們便發現,把硝石、硫黃與皂角子燒成的黑炭混雜在一起,可起亮焰,謂之“猛火”。在西域的艱苦戰事中,唐軍中的某位工匠別出心裁,將石脂用特別的秘法調製後,與碎木屑、白磷攪拌,加熱後灌入一個密封陶罐,封口處捏製一團猛火,再把一截蓖麻油浸泡過的幹藤順罐口引到外側。
使用時,先把幹藤點燃,燒至陶罐口便會引出猛火。猛火極熾熱,與摻了易燃物的調製石脂一碰,勢成龍虎相鬥之勢,威力驚人。因為它爆裂時聲若驚雷,因此得名“猛火雷”。
尋常石脂,根本沒法引爆,非得是秘法調製後的石脂,方有此威力。玄宗朝時,就有突厥人試圖在長安用猛火雷搞破壞,後來被破獲。
然而那次事件,僅僅證明了猛火雷壓根算不上多麼成熟的火器,破壞力相當有限。因此留下的記錄相當少,若非小師妹段紅煙一次偶然說起,朱溫壓根不知道此事。
在那麼遠的地方引爆猛火雷,王建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