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夫冷哼一聲,對著衛渡遠橫眉豎目道:“不然你以為呢?你媳婦兒都有了身子,那是能來玩笑的嗎?如今好了,娃子沒了,身子也弄壞了,以後想要,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了。”
“什麼?”衛渡遠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這不啻于晴天驚雷,轟隆隆一聲,他霎時覺著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
衛大夫見衛渡遠這副呆愣愣的模樣,曉得自己方才太急,語氣過重了,又放緩了語調道:“沒事,你們還年輕,娃子總會有的,如今還是要好生調養。”
衛渡遠雙眼直直地看著還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餘錦瑟,魂不守舍道:“我知道了衛大夫,是我沒照顧好我媳婦兒,還望你好生幫我調理我媳婦兒的身子。小產……該是很傷身的,她又落……落了水……”
他只覺嗓子哽得慌,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想要發出聲音來也很是艱難,可他仍是固執地接著說道:“再貴的藥也沒事,只要對她身子好的,儘管用上便是,我就想……她好好的……”
說到後面,嗓子竟是啞了。
衛大夫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只道:“衛陽你出去煎藥。衛渡遠,你就在屋子裡幫我點小忙,我還要好好看看你媳婦兒的身子狀況。”
衛渡遠不再企圖發聲,飄渺不知歸處的神思倒是回來了,只專心地幫著衛大夫的忙,生怕自己出一點錯。
當屋子裡只剩衛渡遠和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餘錦瑟時,他才卸了心防,竟是拉著餘錦瑟的手緩緩跪在了她面前。
他將臉埋在她的手裡,一言不發,可那抖動的雙肩卻是出賣了他,讓人瞧出了他心中難掩的悲慟。
但他明白他只能獨自一人舔舐這傷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懷念著他和錦瑟的第一個孩子,然後在心中默默為他祈福,來生願他投個好人家!
衛渡遠終於抬起頭來,卻見餘錦瑟的手心竟是一片濡溼,而他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看得人無不動容。
一個不輕易落淚的人,今個兒卻是生生哭了兩回,讓人瞧見不免覺著心中觸動,都會不禁在心裡嘆一句,這人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悲慟啊!
衛渡遠用自己的衣袖隨意在自己臉上一擦,本想接著擦餘錦瑟的手的,可突的想起,自己衣裳沒換,身上還是溼的,他這才趕忙站起來將衣裳給換了。
換完衣裳,他又開始了自己方才未竟的事,用自己的衣袖專注地擦拭著餘錦瑟的手,似乎捧著件易碎的稀世珍寶般!
擦著擦著,他的思緒就跑遠了,想起了許多他忽略的事兒。餘錦瑟的嗜睡,還有不時的喜怒無常,好似這一切都有跡可循了。
他突然痛恨起了自己,若是當時自己再強勢一點,上心一點,硬逼著她去看大夫,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那她今個兒是不是就不會想著要去收莊稼,而是安心待在家裡養身子?
他又想起了今個兒早上的事,若是他念著她情緒不穩,留下來陪著她,是不是也不會發生了?
可人生偏是沒有如果,總也不可能重來一次!
不過,想要傷害錦瑟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衛渡遠的眼神逐漸變冷,他記得他去田地裡找錦瑟的時候,正好瞧見了宋氏母子頗為慌亂地從錦瑟落水的地兒跑來。
在見了他後,神色也明顯不對。
就算不是那兩個人將錦瑟給推下去的,他們也一定對這事知情,見死不救,該死!
若是他去得晚一步……他不敢想象……
衛渡遠思及此,有股子嗜血殺意不停在他身體裡翻滾,就要噴薄而出的時候,衛陽進來了:“衛大哥,這是我給嫂子熬的藥。”
餘錦瑟雖比衛陽小,可衛渡遠比他大啊,念著兩人同姓衛,自然是按照衛渡遠這邊稱呼了。
衛渡遠收斂起滿溢而出的殺意,伸手接過了衛陽端來的藥,又道了謝這才又走到了床邊。
他沒讓衛陽幫忙,而是先將藥碗放在床沿邊,將錦瑟輕輕扶起來靠在他的身上後,再將藥碗端起來慢慢地喂著她喝藥。
吃了藥沒多久,餘錦瑟就醒了,衛渡遠也不急著同她講話,而是先去請了衛大夫來看看。
餘錦瑟瞧著幾人一臉凝重的模樣,覺著好笑:“怎麼了?很嚴重嗎?這般嚴肅作甚?”
衛渡遠不及衛大夫說話,便搶先斥道:“你讓我怎麼說你?莊稼有那般重要嗎?出什麼門啊?你看看你,如今落了水,又是風寒,又是停了月事的。且不說這個,萬一我來遲了,你被水沖走了怎麼辦?”
聽到這話,衛大夫和衛陽都不約而同地看了衛渡遠一眼,見他直直地看著他們,兩人立時意會了他的意思。
衛大夫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嘴裡卻也依著衛渡遠道:“對啊,你個女娃子,那般拼做什麼?有什麼還能比命重要嗎?這個月的月事停了,也不曉得下個月還來不,且先調理著吧!”
餘錦瑟自知理虧,也顧不得在這麼多大老爺們面前提起月事兒臉紅了,只好連聲應著是,說自己錯了。
衛大夫替餘錦瑟把完脈就帶著衛陽離開了那間屋子,臨走時,還不忘貼心地將門關上。
一時,屋內很是安靜,只能聽得外面的雨聲還下個不停……
有匪君子來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