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完軍工廠的後一天,總督大人給我放了一天假。
本來條例規定,軍官參加了一場戰役級別的軍事行動後——是的雖然對幕府的戰爭,名字叫“第一次宋日戰爭”,但實際上被歸入“戰役”級別——可以獲得一次不少於半個月的假期,但由於現在遼東形勢風雲變化,我的假期就順理成章地縮水到了一天。
“這也是對你的栽培。”總督這樣對我說道,“你現在付出的代價,承受的損失,在你以後晉升軍銜時都會非常光亮。”
於是我只好放棄向國防部申訴,老老實實地享受起這天的自由。
好訊息是我見到了我的老朋友,落別三個多月的江小白。
“你怎麼來臺北了?”看著坐在我對面的江小白,我把吸管從嘴裡吐出來,面無表情地問。
“還有,為什麼你出來逛還穿著這種衣服?”
江小白此時終於把頭髮留到足夠的長度,把它們紮在了腦袋上。他穿著一身白色襯衫,下襬系在黑色宋裝長褲裡。手腕上戴著一塊手錶,腳上則是一雙懷舊版的長靴,著實是一表人才的打扮。
江小白也露出個面無表情的微笑,把手裡的果汁杯子放在桌子上,咧開嘴說:“小爺我休假了。聽說你從日本回來,就來臺北找你。”
“怎麼,對你未來的小舅子就這個態度?”
我差點把嘴裡的果汁噴出來。
“行了行了,這事兒都塵埃落定了,你還這麼害羞幹什麼。哎,我姐什麼時候來啊?”
“曉安說她夏天會來。”我有些心虛地摸出手帕擦嘴,眼睛往飲品店外面瞄。
江小白“嘖嘖”幾聲:“現在都曉安曉安的叫了,當年是誰滿嘴的‘江同學’啊?”
我努力保持表情不變,心想就你能,媽的以後當了你姐夫,看我怎麼給你小鞋穿。
還好匆匆趕來的赫斯曼把我從尷尬的境地裡解救出來。
他穿著一身灰色軍裝,隔著老遠就大聲喊著:“李,我來晚了,讓你久等了。”
我笑著和江小白一起放下杯子迎了過去,向赫斯曼介紹了一下:“沒事。這位是我的同學,江小白,現在在明國北京的大使館工作。”
我沒說出江小白還是中央情報局的工作人員,這種身份還是不要到處亂說了。
赫斯曼是約了我在市內旅遊的。這個第一次來到東方的德國佬對一切都很好奇,看著遠遠甩掉歐洲城市的臺北,藍色的眼睛裡都在發綠光。
嗯,要是去了長安,這個歐洲佬還不得把眼睛換成電燈泡。
於是我們就在城區西面的陽明公園(注1)處上了公共馬車,一路往臺北那時最繁忙計程車林區駛去。
從軍區駐地到城區的道路要經過城區北面的大片工地。這片十幾平方公里的超級建築工地是為了接納東江移民而動工的。
原本從明國的天啟年間,澳宋第一次和東江鎮建立聯絡時,把居住在遼南海島和遼東山區的東江鎮平民搬遷到臺灣、濟州和琉球的計劃就已經被總督區民政廳提出來。只是由於明國人特有的故土情節,加上那時後金匪幫的進攻勢頭並沒有集中在遼南,因此只有幾千人的平民願意乘船來到臺灣——這部分平民被分配到當時剛剛建市的高雄。
到了今年初夏,情況早已不能和五六年前相比了。不但廣寧淪陷,遼西局勢一潰千里,而且自從奴爾哈赤死後,皇太極是越來越重視牽制後金側翼的東江鎮,毛文龍們面對的壓力也在與日俱增,不得不同意大規模轉移平民。
赫斯曼坐在車上,一頭金髮的大腦袋一直湊在視窗,看著一望無際的工地發愣。
第一批到來的東江鎮中青年人都被組織進了施工隊。此時,他們都戴著黃色安全帽,揮動著鋤頭鏟子,在澳宋工程師和土木工程系的實習生的指導下挖設地基。
成百上千人一起在陽光下勞動,嘹亮的口號聲和號角聲此起彼伏。鮮紅的旗幟在海風中飄揚,不時有婦女組成的後勤隊在工地上唱歌,為他們的丈夫兄弟鼓勁。
赫斯曼已經看呆了去。他從未想象過,幾千個人在一起勞動,還有這樣高計程車氣。在他家鄉那邊,即使是男爵親自帶著騎士去抓農夫服勞役,每二十幾個農夫就有一個拿著鞭子的管事看守,那些懶惰成性的莊稼漢也是費盡心思的偷奸耍滑...而在這裡,他還沒看到一個監督工人計程車兵或者騎士,而這些完全靠自覺的工人們卻沒有一丁點偷懶,每個人都鼓起全身氣力去幹活。
“一定是澳宋制度的優越性!”實在想不出原因後,赫斯曼下意識地把這些奇妙的景象歸結到澳宋國的特殊性上,“一定是澳宋的社會制度比歐洲好!那些愚蠢的容克和朝廷根本沒有這種本事!”
“噢,不對。我在新加坡看到被俘獲的西班牙葡萄牙水手,那些人渣在士兵的看守下也不肯好好幹活!看來不僅僅是澳宋制度好,澳宋人民也是上帝的子民!他們那麼勤勞,那麼誠實,比歐洲人好一百倍!”
馬車在一條小溪邊停下,赫斯曼拉著我和江小白下車,準備近距離觀察一下工地上的人們。
幾個站在馬路邊休息的姑娘引起了我們注意。赫斯曼這人雖然生得人高馬大的,在歐洲也是個反動邪惡的封建地主階級,欺男霸女的壞事肯定沒少幹,但在這裡面對華族女子卻畏畏縮縮不敢上前,還是江小白上去和她們打招呼說話。
那幾位女子都是義務文工團的,剛剛在工地上演唱了一首《南方紅》,現在正在坐著休息。見我們過來想了解一些勞動方面的事情,其中一個穿著紅色短袖的年輕姑娘便高興地站起來,嘰裡呱啦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