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時不到,最後一抹在西邊天際閃耀的陽光被黑雲完全遮住,整片大地籠罩在濃厚的雲層之下。
呼嘯而來的大風捲起地上的塵土,嘩啦呼啦地打在隨風搖擺的樹葉上。掛在警衛室前的氣死風燈在大風中搖晃著,閃爍的燈光彷彿下一秒就會熄滅。
終於,當第一滴雨水擊打在飛揚的塵土上後,第二滴、第三滴乃至之後的無窮無盡的雨水便傾瀉而下。原本還能勉強照亮一片地方的燈光,這時徹底變成奄奄一息的光明,只能表示這裡有一盞燈的存在。
在淹沒一切的雨幕下,穿著橡膠雨衣的衛士們身板挺得筆直,站在風雨中如同一根根樹立在泥地裡的路燈,任憑雨水打在臉上,也沒有露出一絲異樣的表情。
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道路的遠方隱隱出現一道燈光。很快,燈光越來越多,漸漸地照亮了風雨中的道路。
二十多騎騎兵左手端著油燈,右手牢牢牽住韁繩,在大雨中保持著整齊的步伐。而在他們之中,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正靜靜前行,一抹溫暖的燈光從馬車窗戶裡透出,隱約能看到兩人正在車廂內談話。
見到馬車靠近,之前站在警衛室下避雨的人們立即打著傘出來,在廠區大門外等候。
衛士們將燈火調到最大。待馬車停穩後,保護在馬車周圍的騎士紛紛下馬,背對著車門站好,隱隱圍出一個半圓形。
楊丹努力伸長脖子。越過那些一身戎裝的騎士和衛士,他看到馬車門被一名騎士開啟,從裡面走出一個披著蓑衣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抬頭看了看雨水,左手扶了一下帽簷,便一腳踏入渾濁的雨水中,大步朝自己走來。
“楊廠長。”那男子隔著數米,一聲中氣十足的話音便透過嘈雜的雨聲,傳入楊丹耳中。
楊丹連忙上前,與那男子握手:“元老冕下好,我就是14號工廠的廠長楊丹。”
那男子笑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楊丹,赫然就是朱鳴夏。“辛苦了,這麼大的雨還要你們來等我,實在是我的不是。”
不等楊丹謙辭,朱鳴夏便向後伸出手,向楊丹介紹道:“這位就是火棉和硝酸銨的發明者,陸軍中校李如初。”
我上前一步,與楊丹握手:“幸會,廠長同志辛苦了。”
“真是英雄出少年吶。”楊丹朝我點頭笑道,隨即對朱鳴夏說:“冕下,要不先進去吧,外面雨太大了。”
朱鳴夏點點頭,道了一聲:“好啊。”便和楊丹等一行人往廠區裡走,我則跟在後面,蹭了他的衛士長的傘。
朱鳴夏冕下的衛士長卻是一個德國人...或者嚴格來說,是來自德意志邦聯的薩克森公國。
“我以前姓赫斯曼。”大個子侍衛長之前對我說——他比我還高了半個頭,“後來追隨朱冕下,改了漢名,就叫赫斯曼。至於以前的名字,不提也罷。”
赫斯曼在歐洲時是個容克貴族,大約是有個男爵還是什麼的頭銜(他沒有對我提過,只是平時的交流中我大概得知的)。只是德意志邦聯那時亂得不像樣子,屁大點的公國侯國一抓一大把,這破落貴族的身份在澳宋,最多也就是讓普通公民不會瞧不起他。
此時這個體重超過90千克的大塊頭正舉著一把大傘,左手握著一把手半劍,目光集中在前方的朱鳴夏身上,仔細地打量周遭的環境。
“這裡是保密的工廠,普通人是不能進來的。”
一個跟在我們身邊的工廠人員對我們說。由於雨聲很大,他努力扯著喉嚨大喊。
赫斯曼有些懵地看著我,我只好努力吐出我僅有的幾個德語詞彙,試圖透過精神上的共鳴把意思表達出來。
那個工作人員見此只好放棄介紹,跟著我們快步走到工廠前的大廳處,這才把淋漓大雨隔絕在外。
前方的朱鳴夏向我招了招手,我便跟赫斯曼說了一聲,走到朱鳴夏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