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一個多月時間,從遠在南溫帶的家中一路跋涉到了臺灣,來到了我的陸軍生涯開始的地方。
在我離開澳洲的土地之前,我從未想過這一路上會經歷這麼多事情。
唯一幸運的是,現在的我可以迴歸到正常的軍人生涯中,無需再捲入那些莫名其妙的政治事件。
我在馬尼拉換乘的郵船在臺北靠岸,這是臺灣島的核心,也是我們最早開發的城市。
數萬名來自福建等地的明國人移居到了這裡。透過中國移民們勤勞的雙手,設計師的思想最終被準確地落實到了現實中,成為工人們生產的廠房,商販們交易的市場,還有我腳下的現代化港口。
來到這裡的移民大多數都是農民。明國穩定發展了快三百年,原本就耕地不多的福建早已到了人多地少的地步,大量失地少地的農民在遭遇了某些天災人禍後失去了生產資料。而隨著田地和耕牛一起喪失的,還有他們作為自耕農的身份,以及自己的人身自由。
臺灣的話劇社表演過一出著名的戲劇,叫做《半夜雞叫》的,那差不多就是此時福建佃戶的實際生活寫照。繁重的農活和地主老爺們不遺餘力地剝削,讓“來澳宋人手裡的臺灣謀生活”成為了一個具有巨大吸引力的選擇。
雖然到了臺灣,他們必須起早貪黑地開闢道路,修建城市,將一個在三國時期就有人到達,卻直到一千多年後都基本屬於野蠻地區的荒島建設成自己生活的家園,但這一切至少都是為了讓他們能有更好地生活環境。在有了為自己的目標後,勤勞的中國人民迸發出了讓澳宋殖民者汗顏的生產積極性和效率。
“嘟!”
隨著汽笛聲響起,滿載排水量一千多噸的郵船放下船錨,停穩在了臺北市的民用港口。
北半球的海風迎面吹拂在臉上,清涼的很舒爽。
還處在農業社會和工業社會交替階段的臺灣沒有霧霾,自然也不會出現本土那樣的,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刺激性氣味的港口風。潔白的海鷗在燦爛的春日陽光下飛舞著,在來自地球另一邊的旅客眼中盡情展示著自己的優雅身姿。
雪白的浪花被潮水簇擁著打在碼頭的混凝土堤岸上,濺起一米多高的水珠。
隨手抹掉濺到嘴角的海水,我提著跟隨我漂洋過海的手提箱,跟著乘客們走下舷梯。
再一次來到這個中國東南邊的島嶼,我那時的心情非常特殊。
舉目四望,入眼的場景已經非常陌生。幾年前鋪著砂石的臨時港口已經被水泥混凝土取代,穿著橙色馬甲的服務員也代替了被抽調來幫忙的海軍士兵,成為了指引乘客道路的路標。
在無數的日月換新天的感慨中,我的心中還是充滿了古怪的感覺。
隔著一條淺淺的海峽,臺灣島上的商店懸掛著寫著簡體字(明國人叫它宋體字),而西邊的大陸上卻寫滿了繁體字;與之更不同的是,島上的人們張口閉口都在談利,穿著西裝的市民步履匆匆地穿行在繁忙的街道上。而在臺灣海峽的另一邊,大陸上的居民們卻還是穿著漢服,絕大多數的人依然像過去幾千年一樣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
文明先程序度相差數百年的地區,卻被一條最窄處只有130公里的海峽隔離,這不能不說是帶有一種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
(嗯,果然中華正統在大陸。)
我在港口大樓裡逗留了一會,拿到了他們為我開具的發票。反正坐船過來是因為公事耽擱了,船票可以全額報銷,我乾脆全程坐了商務艙,不用和經濟艙的乘客們一起擠大通鋪。
出口處的廣場上,我找到了來迎接我的同志。
那是兩位穿著湛藍色海軍軍裝計程車兵。他們筆直地站在馬車旁,雙眼目不斜視地看著走出港口的人群,但似乎...他們不認識我。
我慢慢走向他們,試圖展現出一位王者歸來的海軍少校的風範。但很遺憾,由於他們堅定不移地表現了作為一位合格的海軍應該具有的優良素質,加上我絕對相信的,這兩人沒見過我,從側面迂迴過去的我被赤裸裸地無視了。
“先生們,”走到他們旁邊後,我輕咳一聲,“你們是在等我嗎?”
靠近我的一人——他的軍銜肩章顯示這是一位中士——立刻轉過身,上下快速地打量了我一下,“啪”的一個靠腳,向我敬禮:“報告,中士黃康,見過少校同志。”
我舉手還禮,點點頭將手提箱遞給另一人,從懷裡取出古象開給我的迴歸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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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我雙手細細調整了一下帽子的角度,又順著衣服的紋理抹平了胸前的褶皺。
很快,全身鏡裡出現的是一個穿著1626年款海軍藍色春秋常服、繫著藍色領帶和同色皮帶,蹬著一雙及膝黑色皮靴的青年軍官。
長期休假帶來的慵懶和閒散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長期與後金對峙生涯中磨鍊出來的冷硬和堅強。
“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