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雙手護著腦袋,身子蜷縮成一團,小心翼翼地靠緊牆角。
在他的身邊,數十名揮舞著冷兵器的斯里蘭卡人正在生死搏殺。此刻,沒有人還能保持理智,也沒有人還能舉起步槍,將近在咫尺的敵人射死。
長期的訓練告訴王紫,此刻自己不能爬起來。若是這麼冒冒失失地站起,失去保護的他很可能在混亂中被雙方的人捅死,或者被撞倒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被踩成內出血翹辮子了。
當然了,作為一名愛惜生命的澳宋人,他當然也不想爬起來加入這樣不講水平的狗鬥裡。
“我可是國防軍少尉啊...”他一邊儘可能地縮小在地面上的正投影面積,以防被打鬥中的人無意中踩到,一邊毫無羞恥心地在心中想,“我們這樣優秀的軍事人才,怎麼能在這樣的破事中死掉?”
(好吧,雖然我這樣光明正大地對王紫先生做出了嘲笑,但必須為他正名的是,國防部下發的《外地派遣軍條例》中確實明確寫明,在必要的時候,國防軍軍人可以無視附庸軍,獨自採取可能的辦法保全自己。)
很難確定王紫到底趴了多久。根據他的回憶,當他爬起來時,衚衕裡已經鋪滿了一層屍體。大略數了一下,這條被他打通的衚衕已經埋葬了大約七十人。
對面的許多士兵被殘酷的白刃戰嚇退,非常不名譽地轉身逃跑。若是澳宋軍隊在此,他們一定會在逃亡的路上被追擊計程車兵捅個透心涼。只是此時的附庸軍們也是身心俱疲,加之人數並不佔優,竟沒有人上去追殺。
十多個正在喘息的附庸軍士兵見屍體堆裡爬出了自己的長官,連忙圍了上來,眼中全是對長官倖免於難的喜悅,甚至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自己出事不要緊,但要是自己的澳宋長官犧牲了,自己卻還活著,這出城後一定會被當做逃兵抓起來的啊...到時候,不但自己要被澳宋督戰隊槍斃,自己的家人也要被當地政府剝奪財產,貶為奴隸。
他們圍著自己的連長,細心地從腰間取下水壺,又抽出自己珍藏著的毛巾,仔細地將毛巾打溼後遞給長官,讓他擦拭臉上的灰塵。
王紫滿意地接過毛巾,在遍地的屍體中...嗯,洗臉。
不得不說王紫這人是我見過的人中,最奇特的一個。神他媽洗臉,我的天,哪個正常人會在這種時候洗臉的?
瘋子將被塵土...我是說,王紫將沾滿灰塵的髒布丟給屬下,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膀,示意他彎下腰讓自己踩上去。
藉助士兵的肩膀,王紫將大半個腦袋探出了兩側的圍牆。
“噢...”
左右兩側都被燃燒的火焰照得通紅,爆炸聲,槍聲,砍殺聲...不絕於耳,與自己之前的遭遇相比毫不遜色。
“這是一場伏擊!”王紫想。
自己之前應該是運氣比較好,沒有被前方的王軍包圍,反倒是直接和他們撞在一起。
他壓低聲音讓士兵們不要喊叫,打槍地不要,悄悄地前進。
“那時我們兩翼地排都陷入包圍,我們這麼點殘兵過去支援恐怕是飛蛾撲火。我也不知道後方有沒有被王軍堵住,心想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不如往前面去。”
王紫後來向我講述了他決定繼續前進的理由。
包括王紫在內的十二人開始潛行。這次他們謹慎了許多,每個人都保持著緊張的情緒,分散在五六米外計程車兵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為王紫的決定提供依據。
這應該不是一場專門的伏擊,城內的王軍並沒有佈設足夠的兵力,以至於在被打垮了第一批軍隊後,他們竟然沒有後續力量投入戰場,被王紫帶人有驚無險地穿越了防線。
朱漢成的地圖已經過時了,上面標註“尚未被敵人佔據”的區域早已被部署了不少於一個營的王軍。王紫恨恨地想,真該把參謀們拖去槍斃。
此刻王紫的連隊已經縮水成一個加強班,手底下十一個人。所幸在搜刮屍體時把裝備提上來了,每個人都有一支火繩槍,大腿上還綁了一把刺刀。
至於斯里蘭卡人最喜歡的彎刀,王紫還是沒看上眼。
在街巷中小心穿插了十幾分鍾後,王紫接近了朱漢成讓他佔據的酒樓。
這座七八米高的木製樓房是城西南的一個小制高點,可以將數百米內的城市收入眼底。
根據光沿直線傳播的原理,站在酒樓上方的人可以看得很遠。相應的,很遠的人也能看到站在酒樓上的人。
於是王紫絕望地發現,酒樓二樓肆無忌憚地閃耀著火光,幾個拿著單筒望遠鏡的人正站在上面觀察戰局。
他們穿著暗紅色的西式軍裝,遠遠看去應該是用絲綢製作而成。標誌性的歐洲鬍子讓那幾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王紫終於知道安排軍隊伏擊自己的人是誰了。那樣的部署已經超過了斯里蘭卡人的戰術水平。
在過去半個月裡,他跟隨著斯里蘭卡管理地駐軍從科倫坡出發,一路打到錫蘭島中部的康提。之前的戰鬥中,只要城牆一被轟塌,原本還能勉強抵抗的王軍就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失去勇氣,尖叫著四處逃散,然後被尾隨追擊的澳宋及其附庸軍殺死。
而這次的康提戰役,這些軟弱的王軍士兵竟然還能在失去城牆的庇護後引誘攻城軍隊深入後包圍,還能判斷出援軍可能的進攻路線...恕我直言,我不是針對斯里蘭卡王軍,我是說所有的封建軍隊都沒這種本事。(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