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笑著,看著他從遠處慢慢走了過來。
“到底要做什麼,竟然要擺這麼大的陣仗?”
吳繼風在她身旁坐下,抬手取下了她的面具,明明眼中有苦澀,卻還是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道:“小叔啊,是怕自己的手藝被人偷學了去!”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細長形的盒子,開啟來取出了一隻狼毫筆。
風吟看看桌上那些五顏六色的盒子,又看了看那隻狼毫筆,驚詫道:“小叔,你不會……是要在這裡作畫吧?”
吳繼風覺得她此刻的神情實在有趣,忍不住想逗她,點了點頭,道:“不可嗎?”
風吟伸手指了指那些盒子,更加詫異道:“用……這些?”
吳繼風拿過自己那杯茶,將筆毫蘸入打溼,又順著杯沿擠幹了水分,點點頭道:“都是上好的顏色。”
風吟取過一個盒子開啟,看著那殷紅的膏脂陷入了沉思。
在夜市裡,用胭脂水粉作畫,風吟的腦子一時有些亂,實在想不通小叔是怎麼冒出的這個念頭。
難不成,這就是禮物啊?
她又朝左右看了看,疑惑道:“那畫紙呢,怎麼沒有?”
吳繼風看看她,笑一笑沒有說話。
他從桌上的盤子裡取了一個約有胭脂盒子兩倍大的銀盒和一把銀勺放在手邊,將風吟手中的胭脂拿了過去,用銀勺挖出一勺膏脂放入空盒內拌勻,又相繼取了兩個顏色不同的盒子,依次取了一勺膏脂放入銀盒內拌勻,隨後用銀勺取了些水,倒入盒內與那三色胭脂拌勻。
狼毫入盒輕蘸,吳繼風將筆毫舉到風吟眼前,問道:“如何,這顏色喜歡嗎?”
風吟仔細去看,那紅色豔而不妖、濃而不烈,甚是好看,於是點了點頭。
“若綴壽陽公主額,六宮爭肯學梅妝。”
“梅妝?”風吟抬頭去看他,驚道,“難道,你是要……”
吳繼風左手拇指輕撫過風吟額頭,道:“小叔送你朵梅花,可好?”
見風吟沒答話,他笑起來,道,“小叔保證,一定好看。”
風吟說不清楚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只是酸酸甜甜地,一陣陣冒著泡。
她最終還是綻出了笑,將臉輕輕往前湊了湊,道:“若是不好看,我便也在你額上畫一朵!”
吳繼風拖長著音“哦”了一聲,筆毫輕蘸胭脂點上了風吟眉心。
有一些涼,又有一些癢,風吟輕縮著脖子笑,眼睛眨呀眨地不停下。
吳繼風用筆桿輕點她頭頂,道:“若再動,畫花了可不許哭!”
風吟噘了噘嘴,哼一聲閉上了眼。
梅花五瓣,瓣瓣生香。
吳繼風小心地勾畫著輪廓,細細地塗抹著顏色。
“小叔,這‘梅花妝’很有名嗎?”
吳繼風依舊仔細盯著那花瓣,道:“文帝女壽陽公主人日臥於含章簷下,梅花落公主額上,成五出之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自後有梅花妝。後來,梅花妝流傳到民間,官宦人家的女子和市坊的歌伎舞女們都爭相仿效,流傳度越來越廣,這梅花妝就成了大周長盛不衰的美妝。”
風吟顯然沒聽過這典故,遂問:“壽陽公主是誰?”
“先帝最小的女兒,雖非嫡出,但天資聰穎、品貌俱佳,小小年紀便深得帝后寵愛。”
風吟睜開眼,又道:“聞爍給我講過摺子戲,裡面講了好多大周的公主和皇子,怎麼從沒提過她的名字呢?”
吳繼風想到了那久遠的傳聞,不由得頓了頓,才道:“先帝崩後,壽陽公主生母憐妃悲痛過度,欲追隨先帝而去,幾次驚險都被僕從救下。後來,壽陽公主在雪夜長跪不起,以性命相逼,才勸得憐妃打消了自戕的念頭。但憐妃思念先帝之情未改,遂向皇后請旨願離宮為先帝終生守靈,皇后感念其情真,便在先帝陵外二十里處的山間修築道觀,作襄妃居住之用。壽陽公主天性仁孝,為照顧母親也請旨隨行,皇后準,公主入觀後看破紅塵,遁入道門,自此再未回宮。”
風吟聽著,不由得嘆了口氣。
吳繼風又道:“壽陽公主大概和我是年歲相仿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早已遠離了宮牆是非,所以,你沒聽過她的故事,倒也是情理之中。”
風吟“嗯”了一聲,又道:“不過,大概這位公主的風評是極好的,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有人喜愛著她的梅花妝。”
輕輕滑過最後一筆,吳繼風笑了,道:“這倒不錯,這些年來,還有不少地方將壽陽公主奉為‘花神’,建花神殿供奉,可見公主甚得民心。”他放下筆,食指輕輕彈過風吟鼻尖,喚道,“好了,睜眼吧。”
風吟笑著睜開眼,伸手就去拿桌上的銅鏡,照了照便笑地更開心了,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吳繼風在杯中輕輕涮著筆,道:“大小姐,可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