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想起了婆婆記憶中那個小叔的樣子。那時,他還是個連走路都不穩的小娃娃,身子也瘦瘦小小的,因著喪母之痛整日陰鬱不安,誰都不願意搭理,總是呆呆地咬著手指不說話,卻只肯賴在哥哥身邊。
風吟想象著那個繼風墜入了湖裡,突然就一陣陣心疼起來,對當時的父親和母親有了幾分怨恨,臉上也沒有了調皮的笑意,低沉著聲音道:“色令智昏,講的,大概就是父親了。”
吳繼風笑著點點頭,又道:“我那時小,也記不得多少事情,可偏偏跟你母親有關的,每件都是我受了委屈的。”
風吟有些感嘆起來,道:“看來,類似的事情還真是不少。”
吳繼風十分誠懇地點了點頭,整張臉寫滿了委屈。
“你掉到湖裡那一次,大奶奶不知道嗎?”
“怎麼能不知道呢!”吳繼風嘆了口氣,又道,“我被你父親揹回去的時候滿身的水,頭髮上還沾了幾縷水草,偏偏你母親還抱了枝荷花跟在身後,大娘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風吟基本能想象到後來發生了什麼,笑了起來,卻還是忍不住確認,“那後來呢,父親挨罰了嗎?”
吳繼風似恨鐵不成鋼般嘆了口氣,道:“怎麼能不挨罰,他本就不是會耍心眼的,還為了護你母親,說是自己貪玩拉著我們遊湖才鬧的事,被你大奶奶罰了四十戒尺,打完後還罰跪在了院子裡,晚飯也沒準他起來吃。”
風吟卻覺得這處罰正合適,一點兒都不委屈,不過他肯護著母親,倒也是個有情義的。
吳繼風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的想法,笑著搖了搖頭,道:“都說人是最護短的,我也不例外。明明你母親也有錯,但大哥卻全攬下受了重罰,我看著大哥受罰的樣子心裡也難受,就更氣你母親了。”
風吟抬頭去看他,嗔道:“人家英雄救美說不定心裡多高興呢,就你不解風情,還恨上美人了。”
吳繼風輕嘆一聲,道:“我那時小,哪能懂得這些!”說著他湊到風吟耳邊,又低低笑了起來,“所以啊,我還真的是從小就不大喜歡你母親的。”
風吟撇撇嘴,長長地“哦”了一聲,“分明是嫉妒心作祟。”
吳繼風轉臉不再看她,恨恨道:“都是聞爍這個臭小子,竟把你帶成了這副性子。”
風吟也不反駁,只是看著他的側臉笑。
這時,前方出現了一條岔路,風吟本能地想朝著冒出陣陣食物香氣的那一條路走,卻被吳繼風一把拉了回來。
風吟疑惑,問道:“那裡有好吃的,怎麼不去啊?”
吳繼風頗有些嫌棄地嘆了口氣,回道:“好歹沙屋鎮也找不出比咱們吳家更大的門戶來了,怎麼養出來的大小姐腦子裡惦記的就只有個吃呢,這夜市裡就沒有什麼東西比吃的更能吸引你嗎?”
風吟留戀地看了一眼不遠處冒著熱氣的大蒸籠,道:“你和父親不都是先湯湯水水地灌滿肚子的嗎?”
吳繼風想起自己確實是這麼說的,不由得笑了起來,伸手輕輕扳過她的臉,拉著她就往另外一條小路走了過去,邊走邊道:“我和你父親都是半大的小子,又沒什麼別的喜好,只愛個吃喝。你是女孩子,不要跟我們學。”
風吟方才是想效仿小叔與父親,但被那飄來的各式香氣吸引而食慾大動也是不假,所以此時被小叔硬生生拉到了另一條路上,也是有些不大情願的。
吳繼風怎能看不出她不情不願的小表情,於是湊近了她耳邊說道:“怎麼,小叔的禮物還比不上那些吃的啊?”
只這一句話,就讓風吟把那縷縈繞在鼻邊的香氣拋到了九霄雲外,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雙手攀上了吳繼風的胳膊,道:“你還沒告訴我呢,這次的禮物到底是什麼呀?”
吳繼風神秘地笑,不看她,也不鬆口,“你猜?”
風吟眨了眨眼,道:“鐲子?”
吳繼風搖頭,“再猜。”
“那……衣服?”
“再猜。”
“寶石?”
“還能想到什麼?”
風吟皺了皺鼻子,還想再猜下去,突然就被吳繼風拉住了胳膊。
他看向了左側的胭脂飾品攤子,道:“就是這裡了。”
風吟順著他的目光去看,登時被驚了一跳。倒不是為別的,只是這個攤子,實在是太大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