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他小步進殿,終於站到了掌控著大漢朝一千餘萬平方公里的男子面前。
進殿時,郭斌瞟了一眼,主位上坐著一人,身穿紅黑相見的袍服,應該就是當今天子了。身後站了一人,應是服侍的太監。待站定,郭斌謹記昨日學習的宮廷禮儀:“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聲容靜,頭容直,氣容肅,立容德,色容莊,坐如屍”。
郭斌再拜道:“草民潁川郭斌,拜見陛下。”
天子說話了,聲音溫潤:“郭愛卿免禮。”
只這一句話,竟讓郭斌聽出了威嚴、莊重、溫煦、大氣等諸多感情,使人頓生親近卻又不失莊重。
郭斌頓時收起最初的一絲絲不恭敬,心道:久居上位之人,果然不可小覷。
遂依言起身,平視,兩手相合,掩在袖子裡,放在腹部,動作要多標準有多標準,態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見郭斌如此,天子道:“聽說你前幾天只七八個人就打得一百餘人落荒而逃,敢在京中如此放肆行事,你好大的膽子!”聲音瞬間抬高。
郭斌心中一驚:難道張讓說我壞話了?
當下不敢怠慢,連連施禮道:“草民惶恐,實在是對方欺人太甚,草民忍無可忍才出此下策,請陛下恕罪!”
看郭斌戰戰兢兢、惶恐不安的樣子,天子哈哈大笑道:“無妨,沒想到膽大包天的郭潛陽也有害怕的時候。”
只聽到一陣附和的笑聲,尖聲細嗓道:“還是陛下聖明。”
郭斌被這一嗓子叫得一身雞皮疙瘩,當下也不多話,只是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天子見他拘謹,道:“郭愛卿不必如此拘謹。”頓了頓,又道,“聽說你很會做生意?”
郭斌一愣,道:“草民不敢稱能,只是餬口而已。”
只聽侍立一旁的太監尖聲道:“好你個郭斌,難道天子還能圖謀你的產業不成?”
天子明顯對郭斌很滿意,道:“阿父莫要嚇壞了他。”隨即對郭斌道:“你賣香皂,售美酒的事,朕都知道了。不錯,是個做生意的好料子。”
郭斌心中一震,當今天下,能讓天子稱呼一聲阿父的人,只有張讓,原來他就是張讓。
只是沒想到堂堂大漢天子竟會跟他討論怎麼做生意,到現在郭斌的腦子還是蒙的。
天子見他不說話,繼續道:“你跟各地豪強開分店的主意很不錯,就連朕也是大開眼界。”
郭斌道:“陛下謬讚了。所謂人好德而歸利,能生利者道也。草民以為,只要能賺錢的,就是好買賣。”
天子拍手贊同道:“說得好!”
“好德而歸利,能生利者道也。”這本是姜尚對文王說的話,是教他怎樣治理國家的,沒想到郭斌這時講出來,竟似為經商找到了理論依據。本來是一知半解地胡說八道,卻入了天子的心。
於是,奇怪的一幕出現了:郭斌與天子竟然就做生意的法子聊了起來,似乎頗為投機。郭斌見天子愛聽這個,於是拿著後世一套市場經濟的理論講得那是口沫橫飛,昨日學的一干宮廷禮儀早就拋到了爪哇國。
只看得一旁的張讓臉色鐵青,可是也沒膽子打斷。
天子生於冀州河間國,是漢章帝劉炟的玄孫。世襲解瀆亭侯,父劉萇早逝,母董氏。永 康元年(167年十二月漢桓帝劉志逝世後,劉宏被外戚竇氏挑選為皇位繼承人,於建寧元年(168年正月即位。也就是說,劉宏在幹皇帝這一工作之前,只是一個閒散宗室,而且酷愛做生意。
做了皇帝之後,就沒有機會做生意了。一干老臣都滿口的重本抑末,看不起做生意的。現在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能跟他聊聊做生意的人,誰敢打斷?張讓是得天子寵信,可不代表他敢違逆天子的意志。
宦官就像是纏繞大樹的藤子,而皇權就是參天的大樹。先有大樹,藤子才可能爬到那麼高。只是藤子始終只是藤子,即便它爬得再高,也只能順著大樹的枝幹伸展枝丫。
再說了,郭斌顯然說到天子心窩裡去了,人家都給做生意找到理論依據了,聽郭斌一說,彷彿不會做生意就是不會治理國家;不會做生意就會天下大亂;不會做生意就對不起列祖列宗一樣。
更難得他那一套理論,竟然還能言之成理,張讓幾次打斷,欲挑出毛病,都給郭斌駁得體無完膚。
郭斌的反應是出奇的一成不變:先對他翻個白眼,然後看著天子駁斥張讓的論點,看的張常侍吐血不已。
於是劉宏對郭斌的一套理論更是崇信得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