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回來,忽覺他住了二十多年的棲梧院,冷冷清清地讓他不習慣,原來,只有她在的地方,才是熱鬧的,有溫度的,像個家。
想至此,他側頭去看她,希冀著能聽她口中聽到雲水閣的一點半星不好來,熟料蘇柒連連擺手:“不必不必,那院子我特別喜歡。”
然後掰著手指,饒有興致地給他數出了雲水閣的一堆優點:從合歡樹到小池塘,再到兩個名叫石榴葡萄的丫鬟,真是不勝列舉。
慕雲松一張臉僵了僵,悶悶地吐出一句:“你喜歡就好。”
說罷再無聲,蘇柒卻依舊沉浸在對自己小院兒的憧憬中,計劃著在那方小池塘裡養幾尾魚,再在合歡樹下給燒麥做個窩,結束她的老虎兒子寄人籬下的生涯。
“對了,我看到門上‘雲水閣’三個字,好像是個女子題寫的,落款叫夢……什麼?”
她本是不經意地問一句,卻忽覺身邊的某王爺,腳步一滯。
她此時倒是福至心靈,想起一個名字,一個剛剛從他口中聽到的名字。
“夢珺?”原來,寫下那樣雋秀輕靈三個字的,正是他夢中喚著的那個人。
蘇柒不知怎地,心裡忽然有些發緊,口中卻故作個輕快語氣:“夢珺……名字多麼好聽,跟話本子裡的女主角似的。她是誰啊?是王府的小姐,還是……”
“不是。”慕雲松飛快地打斷了她的揣測,語氣冷冷,“她早已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麼意思?蘇柒暗暗揣測:是說她走了,還是……
但看某王爺一副興致缺缺,不願再談這個話題的樣子,她也不好再問下去。
正尷尬沉默間,她卻目光一轉,看到了一個著實意外的身影。
他怎麼會在這裡?
蘇柒驟然停下了腳步,對慕雲松道:“此處離雲水閣不遠,我可以自己回去,王爺請回吧。”
被突然下了逐客令的慕雲松,想要張口說些什麼,然看眼前的小人兒側著臉故意不看他的樣子,想來是因為他不願透漏夢珺之事,而有幾分不悅。
這丫頭,竟也會吃醋了麼?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張了張口,卻又無從說起。
終究,只能撫了她肩膀,語氣輕緩:“你莫要多想,早些回去睡吧。”
蘇柒點點頭,立在原地看著他轉身走遠,直至背影都不見了,才折身往旁邊的一處院子跑去。
待跑到近前,依稀看到白牆黑漆的大門上方,寫著“歲寒苑”三個字。
不知這又是誰的院子……蘇柒心中暗想,那傢伙又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她正思慮著要不要想個法子溜進去,卻再度聽見一句熟悉的臺詞:“什麼人?!”
本姑娘真是與這王府八字不合,逃不過夜夜被人滿院子追的悲催命運。
一路逃回雲水閣的蘇柒,坐在自己臥房桌案旁大喘著粗氣。
不過,那傢伙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北靖王府?
她正兀自不解著,忽聽門口響起敲門聲,緊接著石榴的聲音傳來:“王妃?您回來了?”
蘇柒額角黑了黑……以為自己來無影去無蹤,敢情兒連自己的丫鬟都瞞不住,只得悶悶答道:“在,進來吧。”
石榴於是推門進來,頗有眼色地給蘇柒添上了熱茶,“奴婢方才路過您房門口,見房門虛掩著,裡面沒有人,可把奴婢擔心死了。這大半夜的,您去哪兒了?”
“呃……”蘇柒深覺,自己這半宿一直在為尋各種藉口而費腦子,“我……有些餓了,想去找點吃的。”
她不過隨口說個託詞,眼前的石榴卻一副又驚又愧的模樣,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奴婢該死!竟讓王妃餓著,還自己去尋吃的,實在是罪無可恕!”
蘇柒看著她有些無語:你這便罪無可恕,那我拿靴子砸王爺的腦袋,基本可以判五馬分屍了吧,“你先起來,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石榴被她扶了一把,才膽戰心驚地起來,心有餘悸道:“奴婢今後日日備著些吃食湯水,在小火爐上煨著,王妃不管何時餓了,只管吩咐一聲,都能吃上熱乎的。您聽奴婢一句勸,可別再大晚上的往外跑了。我總覺得咱們這王府裡……”石榴說著說著,忽然打了個寒顫,“有時候陰氣森森的,怪嚇人的。”
蘇柒望著剛剛飄進門的兩道鬼影,暗想:你這直覺,還真是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