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達物沉思界倪紫咒印宿主的下落時,淺節笑道:“聖首!遠在天涯,近在咫尺。聖子參寥恰是近來誕降,他乃聖首與聖後之嫡子,自然身份尊貴,不同尋常。不如,將界倪紫咒印打入和光之團,送於聖子。聖子成為紫星將皇,可助聖首早日成霸主大業!”達物思慮後,問道:“不過,所謂隕星胎,又在何處?”殷雉王作答:“回聖首,咒印之宿主遲早將自己尋得。”達物又問:“本聖首是否需要為他鍛造兵器以待?”殷雉王笑答:“紫星將皇亦會自己尋得神兵。”達物點頭,嘆道:“希望參寥果不負本聖首所望!”於是,達物親將界倪紫咒印打入和光之團,而後笑道:“本聖首將來稱霸時空,殷雉王岳丈功不可沒!本聖首今當親設夜宴款待,天明再將光團送出界倪之門。紫星隕石雨大降之時,便要寰宇統歸我遊方!”
達物、殷雉王、淺節等眾大宴大樂時,質椒前來說道:“請容許做孃親的多陪兒女一夕!”達物應許道:“天明即送出,聖後此刻可往!”卻道淺節見狀,宴席上暗思:“我兒西登深得聖首疼愛,本可為嫡為長,早晚推送為太子;卻是參寥降生,威脅他地位。太子之位懸空,唯參寥可與一爭。我為除參寥,故而與父王謀劃這一石二鳥之計。法匣根本沒有異動!參寥絕非界倪紫咒印之宿主,他更成不了紫星將皇,他必將毀滅於他不能固鎖的詛咒,參寥已不足為懼;可是和渙,萬一根本找不到時空蒼生源,則和渙不會化滅,她遲早迴歸遊方,終將是害!為保萬全,我需再出一招!”思謀至此,淺節藉故離席。
趁著質椒在聖法堂悲傷之隙,淺節暗潛入聖後殿,盜走和渙的那縷雪白胎髮,密回她自己的聖妃殿,對胎髮施下魔咒“索心劈魂”,便見那縷胎髮由雪白變為澄金。淺節得意笑道:“到達遊方界外後,就讓和渙的這縷胎髮去殺和渙,讓她自己將自己索心劈魂!”
再說聖法堂中,質椒對著和光之團斷腸哭泣道:“和渙,參寥!聖首為己之膨脹野心,崇奸棄德,絲毫不念骨肉親情,竟要將你們送至他鄉!為娘無能,無法將你們護在身邊!蜂蠆(chài)有毒,何況陌道之客;遊方界外,必然險難重重!為娘誓要守護,免你們蒙毒逢憂!”質椒決絕抽出自己的右手心骨和左足心骨,打入和光之團,又道:“你們是為孃的骨肉,就用為娘身上的另外兩塊骨,作為你們在遊方界外的護身鎧甲,保你們無虞,你們要切記心訣!”質椒手足流血,掙扎貼近光團,低語暗訴:“遊方遊方,昌旺恆疆!”訴畢,她痛得摔倒在法臺下,血淚交流,再道:“參寥,和渙因你頑淘而致天生血不足,原是你欠她一命,故而,你一生都得護她、助她;和渙,參寥因你身蘊純和之光而遭此一劫,你也虧欠,你同樣要護他、助他!兩個苦命孩兒,為娘要你們牢記手足之情,早日回家!”
將近天明,石黛、靛青來到聖法堂,見質椒手足受傷,驚問緣故,質椒不答。她兩個只能悲淚寬慰道:“聖子與聖媛遲早真元歸來,請聖後萬萬安養自身!”質椒墮淚點頭,由石黛、靛青抬回聖後殿。
淺節窺見質椒離開,急暗將澄金胎髮打入和光之團。
卻說,所有這一切,都被蓄機取回信源神血的微塵公子縱督看得清楚。縱督恨道:“神血被萃入和渙的靈元,被凝入和光之團,則我要怎樣奪回神血救我君民?”卻這時,聽見達物等眾前來聖法堂,知道他們將要送出和光之團,縱督無奈暗歎:“只能追神血而去,相時而動!”於是,他悄自跳入光團。
於是乎,包含著和渙靈元、信源神血、參寥靈元、界倪紫咒印、質椒的右手心骨和左足心骨、被施咒的和渙的胎髮、縱督及其帶著的微塵香珠與塵針的純和之光包裹的光團,被達物施法送出紫星辰叢圍的界倪之門。光團穿越時,碰落一顆紫星。那顆紫星,掛上了三界的遠空,成為皇星。
穿過界倪之門,和光之團來到遊方界外的寰宇,正值盤古劈開混元球新造出天地。匿於光團的縱督見和渙的靈元飄忽難以捕捉,自思忖:“得要等和渙的靈元重新孕化成形,我才能剜其心,取其心竅血!”長嘆時,看見盤古向光團揣惑而來,縱督心生一念:“不能任神血四處飄遊,當為其尋個安定處,以便來日取回。此巨人或可一用!”於是,縱督從光團中鑽出,跳落在盤古的肩頭。縱督又思:“達物有時空界影鏡,可以看到光團在這裡一切的發生。謹慎起見,我不能暴露身份。”他遂改名隱殤(意為隱微塵國之殤),欺騙盤古,也矇蔽達物。隱殤提議與盤古隨光而行,一路暗中籌謀該將和光之團定於何處。
卻說那時,盤古在夢中感慨自己於那劈開的混元球所造之天地而言,也是微芒,不覺自嘆:“渺小,渺小,微不足道!”這話讓他肩頭的隱殤聽去,隱殤錯暗思:“他在嘲諷我!難道我微塵國的君民,只因渺小,就該被永無休止的欺侮,被慘無人道的滅亡?”隱殤對睡夢中的盤古怒道:“你表面與我為友,心中其實這等不屑於我!”他看向飄遊的和光之團,轉生一念:“且把和渙的靈元定於盤古之心,從而透過盤古之心取信源神血!”隱殤隨即拔下盤古的髮簪,裹挾和光之團,刺向盤古的心口。
結果並不如隱殤所預料。質椒的左足心骨包護著夾帶神血與純和之光的和渙的靈元,落入盤古心上的那滴淚,成為心頭淚的淚心髓;質椒的右手心骨包護著參寥的靈元,落入劍突骨碎片;被施咒的和渙的胎髮,纏住髮簪留在心上的血傷口;而那枚界倪紫咒印沒有投向骨碎片,卻選擇了血傷口,使得一顆紫血砂霎時凝成;澄金髮不捨離開紫血砂,卻不得不在永珍分崩的瞬間,化成一盞澄金鳶尾花。
達物透過時空界影鏡看見界倪紫咒印落成紫血砂,笑道:“看來,參寥非紫星將皇之選。也罷,就由這顆紫血砂作為本聖首的至強魔將!原是他成為固鎖咒印之宿主,且命其名為固原!”
而隱殤——縱督,為取回神血依舊不懈努力;非但如此,這時的他,萌生別想:“不能讓微微塵埃不停受欺侮,我縱督不僅要救回國中君民,還要把整個時空都變作微塵,讓時空中其他一切都從屬於我微塵國!”
立下目標之後,縱督又思:“我形體微小,達物透過時空界影鏡看不見我的形,然他畢竟聽到了我的存在,且他知道是我裹挾了光團刺進盤古的心,他一定生疑!絕不能讓他調查出我真正的來歷,得要誤導他,打消他現存對我的疑慮!”縱督遂故意高聲道:“盤古,我以你為友,你卻目中無我,笑我只是混元球中的一粒渺小塵埃!我知你雖身化萬物卻尚有知覺,所以,我要一點一點吃掉你,不僅吃掉你所化的三界萬物,更要吃掉你的知覺!我要消滅你的一切,讓你看看,我塵埃隱殤是否還渺小,是否還微不足道!”為使達物深信,縱督果真開始蠶食三界生靈。
那方達物,以為隱殤果是混元球中的塵埃,以為其果因羞憤而刺殺盤古,更以為其是無意中裹挾了光團,他絲毫想不到,隱殤是遊方界微塵國的公子。
說那時,修成形的鐘鶥,在心頭淚點滴分化成的浮生鍾裡哭泣不絕。她流出的幻淚,依著浮生鍾,在凝寂黑洞開始之處,貫穿界倪之門的邊緣,慢慢壘出浮生閣,締造出幻界——遊方界通往三界的喉舌。看見這一切,縱督欣喜若狂,竊思:“終於可以取回神血!”為防達物生疑,他笑吼道:“我隱殤要消滅你盤古,連你的一滴淚也不放過,我要剜了那女子之心!”
達物聽言,驚心恨罵:“萬惡的、渺小的塵埃,你要報盤古羞辱之仇,竟然盯上本聖首派去的聖媛和渙!”達物不知內裡真相,卻也對隱殤懷恨不休。
縱督設法剜鍾鶥之心,可他根本傷不得鍾鶥。“我不能像吃掉其他生靈那樣吃掉鍾鶥,因為她的心竅血是神血信源,而我敵不過神血;況且,她不止有神血的保護,還有純和之光與質椒足心骨的保護!”縱督著急無奈竊思嘆,另謀對策。
而達物只以為:“和渙有純和之光護體,而你隱殤奈何不得純和之光!”
時空錯亂交集,由幻淚締造的浮生閣,竟是在那方荷塘水下!似乎時空遠隔,其實近在咫尺,淚心髓重遇紫血砂,那是鍾鶥和虞契的相逢。縱督明白:“虞契正是固鎖了界倪紫咒印的紫血砂在盤古化身萬物時落入竹廬;而竹廬與浮生閣,不過一步之遙!”終那時,縱督看見,鍾鶥為了尋找虞契,決絕用髮簪將她自己索心劈魂,而後分三次離開浮生閣。
縱督從浮生閣拿走鶥舌瓶和髮簪,追鍾鶥而去。可他難以同時相隨三處,以致漸行漸迷途。在尋找鍾鶥分身的過程中,他偶然潛入擎濱,託名隱殤公,結識了當時的漁神君照夜龍駒,順帶探知骨碎片沉睡在斜磷峽溝。之後,他繼續追蹤神血信源。輾轉不懈間,他見證了鍾鶥的肉身化山,見證了鍾鶥的魂迴歸浮生閣,也見證了鍾鶥的心棲落於枯荷。他思量:“神血究竟在哪一部分,還是也被分散開來?有靈,有情,應該在心,在那株雪葉冰蓮!”
但道縱督雖以謊言矇蔽達物,使其不疑心別處,卻也自怕:“若達物發現我一直跟蹤和渙,難保他不起疑。”縱督遂決定以不同的身份出現,從而隱藏真正的自己。那夜,圓月下棲落在六葉白玉竹枝椏的一隻金足烏,身體慢慢被蠶食後,於同一處,現出另一隻——正是縱督將金足烏吃掉並變成它的模樣,只除了左金足多了一枚塵之符,其餘一般無二。金足烏靜守竹廬前的那片荷塘,等待沉睡的和渙的靈元重新醒來,等待鍾鶥的心重新孕化人身,等待取回神血信源。
窺看時空界影鏡的達物,並不知金足烏的真實身份,更不知,隱殤吃掉誰,就可以變成誰。
又道,造化總不安定,時運不由自己。金足烏沒能在竹廬前的玉竹枝上等到想要的結果,卻遇閒遊的瑛媗和無上將一池白葉白蓮全部帶走。縱督憤恨,百折不撓追覓,終於找到十層天妍儀殿芙惠池。他竊守於那處,以一粒微塵的身份隱藏著。他再次寄下希望:“便在此地,等待和渙成形!”
守候在芙惠池的歲月裡,縱督發現,白葉白蓮每逢萬載開花一回,每回每株靈葩結出蓮子一顆;其餘蓮子落水生根,孕蓄新生命;唯獨鍾鶥之心棲息的那一株,蓮子重又凝歸花身。“和渙的靈元,始終只鎖於這一株靈葩!”縱督藏在蓮葉上暗歎。
“每逢花苞綻瓣,總是月光格外皎潔的中秋之夜,靈葩吸收了月光,愈添仙靈!”縱督聽見賞花的瑛媗如是說,他自明白真相,暗笑道:“非是雪葉冰蓮吸收月光,而是每逢花開,純和之光愈明,反照映月亮!”
多少個萬年過去了,縱督焦急尋思:“芙惠池白蓮叢生,少她一株也不會有誰發現,索性,我將她帶走,遠離這處是非,專心培育!”念頭深植於心根,終於在那個中秋月圓夜,縱督化身金足烏,藏在蓮叢中,對著鍾鶥的心棲落的那一株,正將出手,卻逢瑛媗領眾天后齊賞靈葩綻放。縱督驚心慌神,怕被發現,更怕自己不是對手而被擒拿,情急中忙於帶走花株,卻在衝出花叢時驚嚇了一眾,更誤撞了離那花株最近的青霄天后嫆芬。這方驚動了眾仙,金足烏不敢停留,倉皇飛逃,之後化作微塵遁身。他心中大悔:“不該輕舉妄動!”偷眼看見那承載和渙靈元的花株於危急中伸出花朵救下嫆芬母子,縱督震驚,登時明白:“嫆芬腹中所孕,必是飄離的虞契的靈元——紫血砂!”
因為前事未遂,縱督愈急慌,愈怕夜長夢多,故而再思新策。恰巧瑛媗亦受驚嚇,於當夜誕下鸞姬。天明,鸞姬誕辰宴上,縱督聽知藍雀最愛之食物乃是蓮子心,遂又生一計。他覷機吃掉一個獨行的小仙僕,而後化成她的模樣,在藍雀的御賜宴酒中投入發狂之藥。藍雀飲罷酒,瘋襲向芙惠池。縱督本意是想趁藍雀偷食蓮子之亂帶走那株雪葉冰蓮,卻未料,藍雀之瘋超出他的預期——藍雀不僅將蓮子食盡,更將一池靈葩踐踏雜亂,致使他在狼藉中一時難以辨清花株。等到縱督重新鎖定目標,卻值無上、瑛媗率眾趕到,縱督不敢輕動,計劃再番受阻。
一舉又不成,縱督自忖:“我所化金足烏、小仙僕皆已被達物所見,我不能再以這些身份直接出現在和渙身旁,得要透過參寥、紫血砂或是澄金髮間接靠近她!”適遇一尾金鱗冰火魚孕化而生、頑淘不休、鬧得擎濱面臨浩劫,縱督佯裝大笑道:“盤古,盤古!我知你有一枚骨碎片落在擎濱,正是那尾頑淘魚兒,早晚我隱殤也要吃掉它!”為控制金鱗魚,縱督打聽到窮工仙匠——工倕仙匠的祖師,曾將其一生從招祝山岩中提煉的所有吸金之玉融入從擎濱打撈的吸金海泥,秘密造出一隻稀世珍器——八耳浪花秀月甕,他遂往招祝山盜之。行竊時,恰遇工倕仙匠,縱督便吃掉工倕仙匠,化其身,毀掉甕之相關文獻記載,並對寶甕暗施微塵秘法。說那秀月甕後來能夠在凝寂黑洞中存得幾塊殘片,正因縱督所施秘法。之後,為借照夜藍之手將魚兒送至央瓊池的和渙身旁,縱督化作隱殤公去往擎濱,託口造詞,不惜亮出微塵國至寶塵針,幫助漁神君捕捉得金鱗魚。
卻說達物透過時空界影鏡看見隱殤所為,驚歎:“隱殤為報復盤古,已是無所不用其極!我兒參寥幸得盤古的骨碎片作為金鱗甲護身,才讓隱殤無從下口!”達物不知,魚兒的通身金鱗甲實乃質椒的右手心骨所化。
金鱗冰火魚和雪葉冰蓮同聚央瓊池以後,縱督暗慶幸:“和渙與參寥的靈元皆在此處,紫血砂的靈元在青霄天宮,圈於咫尺間,我行事可便宜諸多!”
“微塵公子之信物微塵香珠孕生之株,研磨為粉,得純和之光照射後,有將生靈變為塵石之效……”縱督記起《和光同塵》的記載,遂於金鱗魚入居央瓊池後不久,暗裡勘察天宮各處,最終選擇在天河底的樓船河丘種下微塵香珠,以為將來謀。
彩雲渙散、滄桑續變的年年歲歲裡,微塵香珠生長且繁衍出一小片微塵香草。那香氣之濃郁異烈,引起了畸奇河神的注意。畸奇河神遍閱《天河土物》,沒找到關於香草的隻言片字,他驚惑自語:“此絕非我天河原生之靈!”畸奇河神觸香草,鰭尖縈餘馥香不絕,他遂笑道:“既不知你真名,索性稱為餘香草。”自此,畸奇河神在樓船河丘上闢出芳草畹用來養護餘香草,且採摘香草研磨出餘香粉,分精粗加以利用。畸奇河神、鸞姬、去知仙君等眾後來變為塵雕,正因他們直接觸碰過微塵香粉且受到純和之光照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