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的雙腳忽然落實,落地的實在感讓她心裡有了安慰。站在她對面的是……持攸關的閻宋和千官!
她和閻宋從心魘裡出來了!
她正站在逞星閣的戲臺後場。眼前千官哭得梨花帶雨,他坐在破布上懷裡抱著偶師。
戲臺後場已經徹底破敗,凌亂的破布飄的哪裡都是。人偶已經不再發起攻擊,它們一動不動地擠在一起嗚嗚咽咽,像一群困獸。
她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們不是被困在心魘裡了,怎麼突然就出來了?”
死後餘生的轉機讓她緩下一口氣,不過她還是沒有弄清楚眼前的狀況。她看了小閻王一眼,閻宋似乎也一臉迷茫,直到千官開口。
千官一直謹記紫陌的囑咐,自從二人進入偶師的心魘之後,他一邊忙著應付衝上來的人偶,一邊時刻盯著偶師的神色變化,偶師緊閉雙眼陷入昏迷,一切相安無事。
“可就在一炷香之前,地上的提燈突然動了,那團黑東西它跑出來了,它還直接往我身上撲,說什麼要霸佔我的軀體重新復生。“
千官看著懷中的偶師,繼續道: “我拾起提燈去砸它,然後提燈閃了一下偶兄突然就醒了,他剛醒你們就出來了。”
千官剛說完,偶師輕咳了兩聲,這兩聲咳嗽似乎就已經耗去了他所有的精力。
看來是偶師意外醒了,這才把她和閻宋從心魘裡震出來,所幸醒來的正是時候,不然他們就徹底被困在心魘裡出不來了。
那團黑東西楊氏就是當年的楊老爺,楊老爺的魂靈被偶師困進提燈一直到現在,所以楊氏一直伺機報仇復生。
千官是在場的人裡最單純也是最弱的,難怪楊氏會盯上千官不放,恐怕楊氏是想借千官的軀體來複活自己。
楊氏高懸在戲臺,忽然又驚叫起來:“哈哈哈……你們怎麼還沒殺掉偶師,快去殺了他啊,偶師殺人殺瘋魔了,他殺了一半凌城的人,快去殺他!”
紫陌心裡冷笑,楊氏害的人也不在少數,楊莊的那些事她仍歷歷在目。無論是偶師還是楊氏,都是瘋子,徹底瘋了!
聽了楊氏的話,偶師噗哧一聲笑出來,“我就是殺人殺瘋了!“
“當年在楊莊的時候,我也震驚過害怕過同情過,可然後呢有誰管我呢,我不得不重複那些恐懼和麻木,就是為了博你一笑。“
笑容掛在偶師的嘴角,紫陌似乎又看見那個滿身鮮血,從楊莊裡走出來的素衣少年。
“你咧咧嘴的小事,我堵上了我所有的尊嚴。現在好了,我解脫了,我是一個麻木的人,我不會有任何觸動了。”
偶師把視線轉向紫陌等人,他的臉上一片陰翳,“你們這群人真是多管閒事,當初我來到凌城,凌城人喜歡看我表演,看客對我的人偶表現出熱愛和痴狂……就和楊氏老賊一樣的神色……“
“這不是你殺人的理由,“她盯著偶師猩紅的雙眼,“被你殺掉取皮的那些人是無辜的,你和楊氏沒什麼不同。“
偶師煞有介事地愣了一下,片刻又恢復了笑意,“當然不一樣!你知道我從看客眼裡看到什麼了嗎?哈哈哈,我看見了曾經麻木的我自己,那個拿著剮刀眼都不眨的我自己,我甚至精心挑選最細膩的面板供看客觀賞,我這是造福他們啊。”
“你真是瘋得一塌糊塗!你知道為什麼凌城人對人偶表現出痴狂嗎?正是你修煉人偶邪術,邪術害人害己會反噬你會釋放血氣。“
紫陌嘆了口氣,“你來到凌城那天,人偶邪術的血氣侵染凌城,人們才會對人偶情有獨鍾,都是你害的。”
心魘裡,提燈散發的血氣沾染了凌城的半邊天,這些情形一幕幕從她眼前浮現,說到底都是提燈的錯,都是人偶邪術的錯。
偶師咿咿呀呀道:“我不知道我不管!有人笑就有人哭,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我不想哭,所以我要笑,我要笑得比任何人都高調。”
千官徹底傻眼了,他看著瘋子一樣的偶師不禁往後退了退,這不是他知道的偶兄,不是那個樓閣下相見甚歡的朋友,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瞭解眼前這個人。
也許無命大人和黑衣大人說得對,偶師接近他就是為了把他們所有人引進危險。
楊氏還喋喋不休,“偶師這個下賤的人,把我的魂靈碾碎塞進人偶裡,再把我化形關進提燈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受夠了我要殺了他……”
話音未落楊氏猛地衝向偶師,眾人都以為楊氏破罐子破摔,沒想到它靈活一轉,迎著千官驚恐的臉上劃去。
紫陌放出靈蛾卻為時已晚,一陣劇烈的撞擊激起滿目黑霧,眼前什麼也看不清。
黑霧之中怕有埋伏,閻宋一鞭把紫陌從霧裡攬出來。千官淒厲的叫喊傳出來,這聲嚎叫驚得人偶開始騷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