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陳斯遠手中的茶盞方才端起來,不然豈非要一口茶水噴出去?
他納罕看向香菱,便見這姑娘絞著雙手,垂著螓首,面上紅彤彤一片,略略抬眼瞥了他一眼,又趕忙低垂眼簾,隨即聲如蚊蠅道:“大爺,我……這幾日不方便。”
懂了,敢情是大姨媽來了。
陳斯遠溫和道:“可是小日子到了?那是不太爽利,這幾日少沾水,都喝溫熱的。”
這話放在前世說將出來,一準兒被噴渣男,可如今卻讓香菱感念不已。
面上略略內疚道:“多謝大爺體諒,那我就叫紅玉來了。”
陳斯遠道:“也用不著紅玉,大不了你夜裡去暖閣歇息就是了。”
香菱卻不住的搖頭,說道:“不好不好,沒得汙了大爺的屋子。”
此時可不比前世,女子來了天癸,多是用布帶墊了了事,講究些的大戶人家,都是尋了白布裹了草木灰、銀霜炭灰,女子戴著行動起來自是不便。
陳斯遠情知紅玉是個伶俐的,不比香菱呆憨,他如今心事重重,時日久了難免被紅玉窺破蛛絲馬跡來。是以這些時日陳斯遠只肯留香菱一個在房裡,只將小院事務一併交給紅玉打理,從未提及讓紅玉守夜。
他有心再說,卻見香菱怎麼也不肯,這才無奈道:“也好,那你這幾日好生歇著,也不用來房裡伺候。”
“嗯,謝過大爺。”
香菱屈身一福,又上前為其斟了茶水,這才戀戀不捨出了房。
過不多時,房門輕叩,陳斯遠應了一聲,便見紅玉開了門自外間款款入內。陳斯遠抬眼打量,便見紅玉面上敷了薄粉,唇上塗了胭脂,面上羞羞答答,自有一股風情。
陳斯遠暗忖,想那原書中紅玉大膽朝賈芸留了個帕子,可見是個什麼性情。這會子仔細梳妝打扮過,果然是存了愛慕之心。
奈何如今他頭頂炸雷,一個不好就會粉身碎骨,實在不想分神在紅玉面前演公子哥兒。因是他略略頷首,便道:“我去書房,你若無事就先歇著。”
待紅玉應了一聲兒,陳斯遠起身乾脆進了書房。
紅玉面上平靜,實則心下忐忑不已。她再是膽子大,也不過十四、五的姑娘家,主動來遠大爺身邊兒已是破天荒,哪裡還敢再膽大妄為?
這些時日趁著陳斯遠外出,紅玉自是與香菱熟稔了起來。她說話周全,不經意便將香菱種種套了出來,隱約也將夜裡情形掃聽了。
那香菱來的第二日雖開了臉兒,卻不曾真個兒與大爺有什麼,可見遠大爺是個憐香惜玉的。加之身形挺拔、品貌甚偉,錯非差在家世上,又如何輪到紅玉這等寶二爺房外的三等丫鬟?
再說遠大爺不過是一時困頓,那幾首詩姑娘們都贊好,聽聞連寶二爺都嘖嘖稱奇,可見遠大爺是有才情的。眼看就要進國子監,有大老爺幫襯著,就算來日不曾金榜題名,補個小官也是尋常。
如此,豈不比來日配了小子強百套?
林家數代經營,紅玉爹媽都做了管事兒,到得紅玉這一代總要躍升才是,總不能越活越回去。如何躍升?這僕役上頭有賴家,了不得做個管事媳婦子,也唯有改換門庭方才算是躍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