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親王私進密摺勸諫皇侄:“十二年前北蠻犯闕,曾於朝雲公主帳下效力的馬前卒業已功成名就,大到提督將軍,小至防禦守備,聲勢所及,較那掛帥北征的鎮遠侯猶有過之,即以眼下形勢來看,自上皇與陛下以外,兵馬權柄,無出顧門之右者,現下稍抑神龍將軍府權柄,於太子言,防備楊堅、穆匡胤之後患;以顧氏論,規避霍光、梁冀於族滅;望請陛下聖明裁決。”
“朝雲公主為朕姻眷,八叔無需多慮。”洪禧帝召見敦親王時如是寬慰,“現今宗室貴盛,但要太祖子孫並心戮力,金家社稷自可穩如磐石。”
敦親王並不氣餒:“陛下,宇文周室根深葉茂,楊堅亦為國戚之尊,武帝在日,恭敬儼如忠臣,宣帝早崩,天下更入誰手?朝雲公主貨通天下,遠及天竺、波斯、大琴、西洲,近於扶桑、高麗、中山、龍香國,凡涉商殖,未聞財名者寡矣,又假商顧厚利,惠施天下貴胄,論於天時,公主獲寵三代天子;延於地利,太祖苗裔,莫不相親坤殿;再至人和,文臣向利、武將敬威,陛下豈可大意?”
洪禧帝微微搖頭:“八叔,朝雲公主果懷異心,今日中宮絕難虛設。”
“陛下!”敦親王一針見血地指出永林的言語弊病,“臣並非檢舉朝雲公主反跡,唯望功臣得於善終、國祚綿於金氏而已。
洪禧帝凝視敦王:“依朕看來,八叔不像是能說出這番道理的人。”
敦親王據實回奏:“江南舉子崔益,曩於鹽商富顧交際,頗識朝雲公主財威,故而有此一慮,因曾上書衛尉公車,言講重商弊病,即坐妄議國政之罪,削奪應試資格,臣偶爾賙濟,現於王府下榻。”
洪禧帝想了一想說道:“朕給他恩典,復其舉子身份,來年恩科,若中三甲以內,朕自可召其問話。
敦親王代謝皇恩:“陛下聖明!”
這段公案權且擱置,容待日後詳作表述。
現下進了秋時,只因琴思月(龍汐)長居神龍將軍府,晨露打疊了新衣分送各房,走到顧萱院中時正遇著秋霜極為義憤的給初芮報訴委屈,又說回給大奶奶知聞予他三分琴色瞧看,好奇之下細問端詳,這才知道初芮受了婆母家法,難耐委屈揹人哭泣時教秋露撞見,一路勸說帶到自己院中,專待顧萱回房訴予她聞,秋霜性急,登時便把錢家母子一頓亂罵,如此便有了後頭的故事。
歷經起伏坎坷,晨露心性早非先時可比,轉念後詢問初芮:“你姑爺可曾在外頭拈花惹草、宿夜不歸?
初芮一愣,很快向她搖頭答話:”不管隨爺兒們應酬到幾時,他總願意回家就寢。”
晨露又問:“今後得他善待,你願意與公主一般,同自己姑爺恩愛終老麼?”
初芮怔了怔,低頭嘆息道:“我是隻有一顆心的,無奈他心中總有芥蒂......”
“這便是了。”晨露向秋露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只要拿住了病根,我們是不用勞動郡主與大奶奶的。”
秋露忙問端倪,晨露搖頭微笑:“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直等送走初芮,晨露方才如此這般鋪排了一回,最後又道:“依了我的主意,管教那錢姑爺悔不當初。”
秋露有些猶豫:“咱們狐假虎威,或教大奶奶知道,怕是不好交代的。”
“我們並非為惡,大奶奶並不會為了這等芥豆小事興師問罪。”晨露笑道,“真有不是,我這首創之人先已領受,你們不過是幫兇,從輕發落是不難的。”
秋霜憤然出首:“我與你一體擔待!”
初芮轉回自家,虧幸錢華夫婦都已出門,這才勉強壓定了神思下廚做飯。待等公婆夫婿輪休而歸,慌忙捧了湯蔬出外伺候,錢光並無無旁言,夫妻母子對頭用膳不在話下。
寂而飯畢,錢母剛要預備起身,不妨聽到大門外一陣亂響,緊跟著便有小丫鬟入內通傳:“爺爺、奶奶,郡主院中的秋霜姑娘帶了好些人來,說是為抄檢咱們的......”
錢華“嚯”地站起身:“怎麼回事?”
甭管怎麼回事兒,對上顧萱跟前的體己丫鬟,錢管事且該後退三步的。
開門迎奉眾人進院,錢母慌忙近前賠笑:“姑娘,可是奴才當差不利,衝撞了主子,奴才萬死,奴才......”
秋霜玉手一揮:“錢大娘,這事兒與你並不相干,初芮今日給郡主請安,走了片刻我們便查少了皇太后老聖人賞賜的金笸籮,排查再三並不曾有旁人沾手,只能著落到你兒媳的身上!”
錢母吃了一嚇:“是你的故事麼?”
初芮驚愕喊冤:“媳婦不敢做賊。”
秋霜便道:“只看往日情面,你能據實招供,咱們自可從長計議,如若不然,哪怕郡主與大奶奶仁慈,偷盜御賜之物的罪過你是扛不住的。”
錢華欠身辯解:“姑娘,奴才有仗主子恩德,雖說算不上富庶,居家度日稱得上衣食無憂,媳婦縱然短視,決計不會偷竊郡主之物,請姑娘明察。”
“錢總管,若是旁人麼,你的話十成可信,至於初芮......”秋霜冷聲說道,“你不問問自己的兒媳,平日去上房請安順走了多少糕餅?保不齊這回是偷了郡主的金笸籮換點心用的,瞧她一副餓癆模樣,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蹊蹺事兒?”
初芮又羞又怕。錢光勃然變色:“請姑娘留下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