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不是終點站,甚至連中點站都算不上,琴思月(龍汐)會過本地商顧,估摸著先期進行的遙控佈置已有成果,立刻揀擇精兵甩開大隊換登海船,兩江文武都傻了眼:這是什麼情況?
金晟有點兒樂不思蜀的意思,毫無前兆的被拉上“賊船”後滿臉都是官司:“姐姐,您是要去哪兒呢?”
“我考一考你們兄弟的天文地理。”琴思月(龍汐)微微含笑,“永泰十三年,大青與東印度公司水師會戰,你們可知道東印度公司是哪個海外國度的僕從前導麼?”
“這個您考不倒我們。”金晟答道,“他們都是英吉利王國的商人海盜。”
琴思月(龍汐)又問:“英吉利王國距離咱們大青有多遠?”
這個也難不倒他們:“依據坤輿萬國圖和教士講說,英吉利與京城少說有兩萬裡之遙,那是陸路,若走水路,大約要加倍再加倍的。”
琴思月(龍汐)笑眯眯地說:“你們的功課做的不錯。”
“姐......姐......姐......”金昭磕磕巴巴地問,“不是弟弟想的那樣吧......”
金家的爺兒們個頂個都是人尖子,看到表姐一臉“狼外婆”的笑容,個個教她嚇得不輕:“您......您不是要把我們賣給英吉利人吧?”
“哪裡能夠呢!”琴思月(龍汐)瞄了瞄金晟,“只賣一個。”
金晟臉都白了:“姐姐就喜歡開玩笑。”
琴思月(龍汐)擺擺手:“大慶朝的皇孫,送到大西洲去指定是稀罕物,一萬金子打底,多少貴婦人想讓王世子做男寵?怕是上翻十倍都打不住的。”
把自己打包拍賣為男寵不至於,被當作遊覽的景點也是忍受不了的。金晟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您真想去大西洲?”
琴思月(龍汐)反問:“讓你們做個伴不願意麼!”
弟兄四人都沒話說。
金昭最小,哭喪了臉貸賣悽慘:“姐姐,去了大西洲,趕回來時您的侄子都娶媳婦了。”
“瞧你們這點兒出息!”琴思月(龍汐)橫了他們一眼,“實與你們講,我與荷蘭、英吉利約定,選在琉璃島洽談商事,你們四個,一是做幫手,二則當見證,讓我回朝後能有交代。”
金晟長長舒了一口氣:“您早說啊。”
金是恍然大悟:“姐,您之前說要北上,是聲東擊西的計策麼?”
琴思月(龍汐)但笑不語。
寶船一路南下,近於閩北時為避颱風靠岸而行,將及日暮,又得近衛來報,海中有一孤女仰臥獨舟,任憑風吹浪掀,尚不知生息存亡,校甲難於決斷處分,故而特至上艙請行懿旨發落。
琴思月(龍汐)便道:“風暴將至,救人要緊,先把她接上來再作區處。”
救上寶船的弱女尚有一脈生息,天定她命不該絕,琴思月(龍汐)自為良醫,隨身不乏靈藥,至於午夜便得甦醒,晨起隨了丫鬟上艙謝恩,這才知道救了自己性命的是大名鼎鼎的安國朝雲長公主。
琴思月(龍汐)打眼細看,此女雖然臉色蒼白,只看五官卻有傾國之麗,免其行禮方才問道:“你叫什麼?是哪裡人士?如何漂流水中險些丟了性命?”
對方躬身答禮:“民女楊氏,閨字慕槿,乳名又喚槿娘,祖籍福鎮國公府,因秉駭世驚俗之左性,意氣難容自身,這才孤舟尋短,衝撞千歲鳳駕,蒙殿下不計過咎,活命大恩,百身難以答報!”
琴思月(龍汐)甚為稱奇:“看你談吐氣派,顯見是腹有詩書的大家才女,既然自承左性,何以又至意氣難容?相逢即為有緣,你的性命為我救得,若有委屈只管吐露,大慶朝的天下,縱然問到皇子親王身上,且沒有我斷不了的冤獄;你便因過自戕,現下也可勾銷殆盡,近岸後依舊送你歸還原處也便罷了。”
自稱槿孃的女子愈發感念:“民女過往本屬不堪,今日有緣得拜殿下,不敢於鳳駕之前生有任何欺瞞之意。”
“不必拘束!”琴思月(龍汐)點了點頭,“上茶!”
“民女的父親科舉坎坷,幾經輾轉聘為閩商徒氏西席,民女與母親隨父客居,同徒家長孫徒司楓兩小無猜。”覷著琴思月(龍汐)並無異色,這才繼續說道,“三年後,父親突然安排我們母女逃離徒家,母親依照父囑,帶著民女顛沛漂泊,不知流落了多少府縣,又過數載,母親一病而歿,民女有世交佐助,立意扶靈歸葬......”
槿孃的身世倒比戲臺上演的話本更加曲折離奇。
卻說泉州徒氏乃是閩商中的領頭世家,內撕的激烈程度與皇子奪嫡相比亦是不遑多讓,徒司楓的父母同日暴斃,兇犯嫌疑人直指同行出門的槿娘生父。徒司楓在祖父的支援下接管家業,對失蹤的楊父有徹骨大恨,在槿娘扶靈回鄉時把她堵個正著,用了許多不光彩的手段強行買斷了她的三年奴期,楊母原本為女兒定了姻緣,教徒司楓連唬帶哄、自覺退了婚書,帶回祖宅對其百般作踐。槿娘頗有韌性,真就咬牙硬挺了三年。在這期間,徒司楓是三分折磨在彼身,六分煎熬返己心,青梅竹馬固然受苦受難,他自己何嘗不是繞進情淵進苦海,偏在三年期滿時查得父母過世另有隱秘,眼睜睜看著槿娘頭也不回地跨出了徒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