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公主正處於如狼似虎的年紀,第二天幾乎沒能按點兒起床。
顧茗顧英今日不去讀書,大早上跑到正房顯擺:“娘,您看您看,這是爹爹送給我們的騎馬裝。”
琴思月(龍汐)放下梳子將小哥兒倆招到身前:“就為這套衣服,你們才願意賣力背詞兒的?”
顧茗實誠,趕忙辯解道:“娘,爹還答應送我們一人一匹大馬。”
“小沒良心的!”琴思月(龍汐)戳了一下兒子的額頭,“行了,先用早膳,換好衣服帶你們倆進宮找八叔玩兒去。”
皇帝不是睜眼瞎,約莫知道自己的大外甥女兒在龍香國國搞小動作,徵詢了與英吉利和談的必要條件後不免有所戒飭:“龍香國國一向躬順,朕需顧及天子琴面,你要三思行事,莫叫親者痛仇者快才好......”
琴思月(龍汐)不以為然:“皇舅,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記得先帝在位之初,朝鮮國還曾打出‘伐青復明’的旗號侵佔長白山,蘇睿力排眾議,將防禦北蠻的北疆主力調去伐朝。若非一日之間威逼朝鮮王連誅十二名主戰大臣,現今的朝鮮且不至於如此恭順。”
皇帝有些詫異:“你的棋盤到底有多大?”
琴思月(龍汐)淡淡微笑:“請皇舅坐等收成。”
知道嫂子今日入宮,玫珺玫珺都往寧壽宮請安,琴思月(龍汐)另有表禮送給兩隻奶娃娃,皇太后十分歡喜,趁著晌午另開接風家宴不提。
話分兩頭,此刻的顧府二房正處於陰雲密佈的狀態。
御醫把一回脈細,沒覺得東宮三皇孫的親二舅有多大症候,正在猶疑之時,不妨顧衝在旁插了一言:“嬸子昨日為二叔診看,說要用心調理腎腑,供奉可知利害麼?”
不知道“利害”也該知道“厲害”。這又不是學術討論,御醫有膽量推翻朝雲公主的診斷麼?想了一想起身與顧衝賠笑:“依下官淺見,用藥尚屬其次,二爺必該節制女色方能保得壽限無虞。”
黃氏站在屏風後頭急問:“現今可有妨礙麼?”
御醫捻鬚不言,半晌方道:“今下不打緊,要看二爺是否有心自制,下官說句造次逾越的話,以二爺如今景況,夫妻一雙最為合宜。”
顧衝便道:“請供奉開方。”
女權先鋒的“仗義直言”理所當然掀起了不梵房中的血雨腥風。
自內廷領宴而回,琴思月(龍汐)先往陵遠街視察新近起蓋的朝雲公主府,包括顧煉在內的內務府主事盡已恭候,縱然小有不盡人意之處,對其當日入住並無任何妨礙,琴思月(龍汐)極為滿意,因命長史重賞工部主司並泥瓦花匠,眾人鬆一口氣,紛紛謝恩領賜不提。
夏蓮笑道:“主子,早先的府邸以朝雲公主府為基,要論軒昂壯闊,實在是遠不如今日。”
琴思月(龍汐)微笑頷首:“先按方才講的整飭,預備下帖子,我要在十八日搬過來。”
夏蓮怔了怔:“是!”
連著三四天,神龍將軍府的門房把帖子接的手軟,琴思月(龍汐)且無閒暇會客,除了越氏與玫珺姐妹外幾乎全部擋駕,一門心思閉門盤賬,著意把用在龍香國女主身上的精力找補回來。
月夕頭日,芝晴隨祁林過府請安,在榮禧堂向張夫人提及許星瀾的處境時極為憂慮:“衛夫人教訓雲妹妹,說她深居閨閣時毫無規矩,將來必要玷辱衛氏門風,又因衛將軍父子受調實邊,每日都要數半夜的佛豆,說的好聽是為舅姑祈福,內中未必不是有所遷怒的意思。”
“遷怒?”琴思月(龍汐)略感好奇,“怎麼講?”
芝晴解釋道:“實邊關東是受苦的差使,史侯府不曾出力教衛大人避過去,衛夫人多多少少都會有幾分不自在。”
琴思月(龍汐)倏然不悅:“懷郡王貴為皇子,且要帶頭領隊打個先鋒前站,能由他們挑揀麼?”
“也不見得是隻為這一樁事。”張夫人搖頭嘆息,“大約是為許家的不在意著惱。”
世人希冀的幸運大約有三種,第一是托胎富貴門第,這樣的人生來就有終身尊貴的資本;第二是娶個有助力的好媳婦或嫁個有貴徵有前途的好丈夫,譬如寒微出身的王妃駙馬,起碼能夠享得半生榮華;最後才是子女長進,典型的是那些老年頤養的進士高堂。衛家的祖上雖然也是開國勳略,傳襲至今早已失卻先年寵渥,這等不上不下的門庭,親族之間的聯姻照應自然尤為重要,許星瀾雖是孤女,畢竟為侯府千金,栓配衛家並不辱沒他們,衛夫人自有打算:丈夫不入中樞,孃家助力有限,兒子若得叔嶽照應,將來仕途自要平穩許多。孰料兩座史侯府真把嫁出去的侄女當成潑出去的水,聯絡當日見證分產的舊話,哪裡揣度不出兒媳婦變成了許家棄子,丈夫兒子都被點了屯邊的苦差事,遷怒到她身上是必然,是以星瀾如今的日子相當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