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根基未穩,義直郡王謀反的血腥氣尚未散盡,對著摩拳擦掌的庶弟們自然心懷猜忌,琴思月(龍汐)赤膽忠心,畢竟是女流之輩,猶疑再三終難委任。
皇太子私下向皇父諫言:“時勢如此,縱有孫吳在世,面對眼前局面未必得計,京城上下人心惶惶,諸王親貴具有私心,當務之急就得找一個拉得下臉、壓得住場子且同受皇祖與父皇倚重的厲害人物坐鎮大局方有一線生機!”
“除了金陵......”皇帝也反應過來了,如今火燒眉毛,永林提的三個條件是一個都不能少,頭兩樁倒罷了,能同時滿足第三項的再無分號,想一想便道,“你陪我去大明宮!”
兩任天子同時用璽,詔命朝雲公主琴曌“節制中外軍政事”,封授“先斬後奏”大權,這才有了後頭“神龍上將掃北、朝雲公主擒王”的佳話。
忠恂郡王是上皇幼子中最得父寵的一個,哪服女人家約束,再則亂世出豪傑,皇帝登了大統,憋氣的可不獨義直郡王,私底下自有藉機攬權的盤算,唯獨沒有料到朝雲公主比那呂武鄧馮還要霸道,一合下來直接將人圈管抄家,連回手的餘地都沒留下。
降旨恩赦忠恂郡王是做長兄的大量,卻並不意味著皇帝有心翻案,雍親王......忠雍親王一時大意,竟然請命發還王府家產,這同否定琴思月(龍汐)對忠恂郡王的處分毫無二致,皇帝並不糊塗,哪裡會自亂綱紀。
教那刮骨的涼風一吹,忠雍親王左右開弓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心裡暗罵一聲:真是黑鬼摸了頭皮,竟然如此大意!
近來頗有蜚語,只道九年前顧長白(魔坤)故意放任北蠻十四王繞襲京師,以利其妻養亂成功,這樣荒謬的言論竟然傳的有鼻子有眼,忠雍親王在此時跳出來幫兄弟出頭,琴思月(龍汐)要不往上踩一腳就太對不住自個兒了。
軟刀子殺人最難見血,當著皇太后的面,琴思月(龍汐)把整匣子銀票放在桌子上告罪:“早先若不嚴明法度,令行禁止必為空話,我也難記忠恂王府的庫銀加上王妃的嫁奩能有多少錢財,這裡有四十萬兩白銀,大約抵得過昔時抄檢,就請老祖宗代我償還罷!”
皇太后大為不悅:“你是為國用命,還要拿私房償還反叛不成?”
“此一時彼一時!”琴思月(龍汐)嘆口氣,“雍王舅為這事兒降了爵位,根源並不在旁人身上,我再裝聾作啞,豈不是以親為仇麼?”
皇太后動怒:“先帝恨其不孝怒其不忠,本就無意寬赦,皇帝體念慈父心腸,特旨赦他還朝,這是多大的恩典,竟是仍難知足,莫非要把金禌推為救時功臣才得稱意麼!”
忠雍親王陪了夫人又折兵,忠恂郡王連累哥哥降爵,不免羞愧交加,帶著王妃向兄嫂再四賠罪,武王妃有婆婆在堂,面上還端的住,私底下少不得抱怨:“眼瞅著他們姐弟就議親了,前兒主子娘娘還說要推恩晗嬴,這可好......郡主的身份都保不住了!”
忠雍親王理虧:“她還小呢,再過兩年計議不遲?”
“九年前的是非天知地知君臣俱知!你想給十二弟翻案......”武王妃一想到兒女前程受影響就來氣,“先帝糊塗麼?皇上糊塗麼?真要聽了你的撥還忠恂王府家產,誰還能覺得意圖謀逆是滅族大罪?”
忠雍親王心煩意亂:“行了,我沒想給他翻案。”
“這事兒沒完!”往常賢惠忍讓是武王妃的本分,一朝逆鱗被動,平素老實的比那往常霸道的更為顧厲,“你當老一輩沒了朝雲公主就能任人欺負?她是在東宮裡頭叫著太宗撞柱自戕的人!要為這事兒翻出風浪來,京城的唾沫星子還不把咱們淹死!”
忠雍親王鬱懣不已,武王妃還要說什麼,丫鬟急匆匆進來傳報:“主子,寧壽宮都太監前來傳旨!”
武王妃趕忙起身:“快請。”
皇太后的出頭方式很另類,周太監抱著一個匣子傳話:“老聖人聽說十二爺居家艱難,心中大為不忍,這些個是她老人家的私房,教忠恂王爺先用,別的以後慢慢想法子。”
當孃的貼補兒子沒毛病(根據《內訓》,太宗的皇子只有皇太后一個名正言順的母親),要是沒有前頭的事兒,躬謝恩典也便罷了,可在如今的檔口把梯己送到忠雍王府,擺明是敲打他們哥倆的意思。
夫妻兩個猶如芒刺在背:“自古只有成年兒女孝敬父母的本分,哪有叫母親耗財費神的道理?”
周太監淡淡一笑:“是老聖人的慈心,就請王爺王妃代十二爺收下罷!”
塞了厚實的荷包,嘴比河蚌還嚴的周太監終於鬆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