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訊息的黃氏幾乎要捏斷佛珠:“府裡還沒分家,所有進益都該送往官中才是,如今倒拿官中的錢賺買賢惠名聲,給芙丫頭還罷,玫丫頭是姨娘養的,一個指頭尖兒也及不上我們丹琦,費著財物打頭面置衣裳,竟捨不得讓我支領宮裡的打點銀子,顯見是知道丹琦福氣大,使著壞不願她出頭。”
房裡丫鬟裝聾作啞,都當方才聽到的話是幻覺。
顧伊是不吝好話的,掐著機會就贊張夫人和琴思月(龍汐)厚道。那些個王妃誥命都有算盤:縱使不能聘進來做當家主母,給年齡相宜的其他兒子爭取一番也不吃虧。
帝后推恩收養諸弟未嫁女入宮,琴思月(龍汐)的親孃舅康親王殿下不走女兒運,家裡盡是小子,忠誠王忠雍王忠恆王忠孝王都有女兒入選,玫珺侍學的物件是忠誠親王嫡女城陽郡主,城陽郡主已過二八年華,眼瞅著要備嫁晉封,玫珺自然要從“皇家女子學院”畢業。除了庶出的短板,神龍將軍府大小姐幾近完美:天子師妹、超品侯夫人的嫡母教養,一等公爵、神龍上將的哥哥,內定皇子妃的妹妹——以及出名護短的朝雲公主長嫂。
琴思月(龍汐)做過兩樁極易引發誤解的事兒:第一,大鬧忠廉王府;第二,攔住禁軍統領石國舅不讓進府拿人。大慶朝都認準一條,只要跟朝雲公主攀上關係,即便犯了抄家大罪也無妨礙。
有鑑於此,玫珺搶手是必然的。
琴思月(龍汐)還好奇:“哪個又求到你身上了?”
一把孝敬五千兩,地方督撫的手筆也就如此了。
顧長白(魔坤)將孫德寶的事兒說與妻子,又補充道:“我問了老爺,孫氏先祖原為剪徑劫匪,兩府太爺平定山西時投效軍前,很是立了一些功勞,兵部議功,授了把總之職,不料此人劣習難改,進剿山賊時殺了十幾個百姓冒功,其後事發,靠著先前的那點子淵源求到咱們府裡,老太爺見他弓馬嫻熟、相貌魁梧,念及舊情開脫了死罪,因感太爺重恩,投效門下認了晚生,爺爺在時常來走動,竟拔了千戶軍職,等他病歿才漸漸疏遠。聽著口氣,孫德寶新進兵部候補,又想疏通祖上的門路而已。”
“難怪出手闊綽!”琴思月(龍汐)冷笑道,“想來沒少幹打家劫舍、欺壓良善的勾當。”
顧長白(魔坤)剛要說話,冬梅進來回話:“大爺,顧逸在外面候命。”
“知道了。”顧長白(魔坤)詢問妻子,“我叫顧逸打聽孫德寶的行事,你可願意聽聽?”
“我怕髒了耳朵。”琴思月(龍汐)“哼”一聲,“把孩子們叫來,預備晚膳。”
顧長白(魔坤)摸摸鼻子,訕笑著出去了。
顧逸彙報結果:“大爺,孫德寶竟是天生的賣唱歌女,在您跟前文縐縐的一副謙遜模樣,私下可是了不得的嘴臉,孫家搬進京城不過數月,無故丟了性命的婢女倒有兩個,只因鄰舍的山牆高了半尺,雨水衝到孫家院裡,孫德寶派了管事帶人拆房,他那鄰居被打斷了腿,如今還躺床上起不得身呢!”
“知道了”顧長白(魔坤)揮揮手,“下去吧。”
次日朝散,顧長白(魔坤)攔下刑部尚書牛松:“牛大人可有空閒?我今日帶了二兩好茶請大人品鑑。”
牛松笑道:“那可是卻之不恭了。”
刑部尚書牛松,表字繼宗,也是勳貴出身,乃開國八公之首鎮國公牛淸長孫,與林海是同科的進士,現襲一等伯爵,南安王徒昌身後自禮部侍郎轉升刑部正印,乃姑僖貴妃為忠敦親王生母,也算正經的國戚身份。
昔日八公,傳到第三代上只顧尹因為天佑功勞襲著侯爵,往下便屬牛松,顧長白(魔坤)雖居上官,一來祖上世交,二來牛松全才,再則忠敦親王極受皇帝器重,素日謀事便要客氣三分。
讓著牛松進內堂,顧長白(魔坤)即命僕役奉茶,牛松笑道:“咱們也不是外人,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顧長白(魔坤)賠笑:“卻有一樁要緊事請世叔幫手。”
“哦?”牛松詫異,“近來可沒有收著能驚動你的刑獄官司。”
“不為這個。”顧長白(魔坤)道明難處,“世叔可能知道,自打東南.後各地綠營就是一筆糊塗賬,如今元氣未復,冒領餉銀的守將越來越多,早前陛下專派忠敦王爺查察京畿,想來地方的境況不能好到哪兒去,我這個兵部正堂難辭其咎。”
“這個不能怪你。”牛松嘆道,“病近膏肓,擅用猛藥豈非奪人性命?”
“雖是如此,到底不能由著他們掏空府庫”顧長白(魔坤)道明意圖,“趁著邊關稍定,正可理一理內務,縱有一時的亂子,好歹強過積弊羸弱,我且不信,能再生一場東南.出來。”
“這等事我能幫上什麼忙?”牛松摸不著頭腦,“我們家在軍中是有幾個門人,怕也沒有用武之地——”
顧長白(魔坤)搖搖頭:“世叔,我是想問您借個老練的刑司,教他查辦幾個滑頭油子出來殺雞儆猴,免得個個耍刁!”
牛松恍然大悟:“原只為這個,你看中了誰?”
顧長白(魔坤)吐了兩個字:“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