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品度長子臉色,心下稍稍放鬆:“煉兒沒你持重,多加提點就是了。他的公子哥兒性情也未必沒你的因由在裡頭,小時候跟明訥國舅的孫子爭買蛐蛐吃了虧,也不過被推著跌了一跤,心疼弟弟堵在學士府大門口要跟人家比試武藝、拿上皇賜的勁弓射人家邸門牌匾的是哪個?”
“娘,這都哪年的事兒了,明富比我還大一歲,他欺負煉兒我能不出頭?”經張夫人一說,顧長白(魔坤)倒消了七八分火氣,“那會兒明家給義直郡王助威,我是永林的侍讀,還怕開罪他們不成?”
張夫人笑了笑,拿過食盒將面取出來:“先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
相較於顧尹,身為帝師之女的張夫人更有政治涵養,聽顧長白(魔坤)含蓄說到沐家時拿眼看了侷促不安的兒媳一眼:“畢竟是親戚,總不該袖手旁觀。”
顧長白(魔坤)不好直言沐源死因,無奈地放下筷子:“照應親戚不錯,總該做的周密些,他當咱家隻手遮天能夠無所不為,忠廉王可早就盯上府裡,單等著抓把柄呢。”
“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張夫人嘆息道,“只望姑太太吃一塹長一智,好好管教沐家的哥兒。”
清姐是玲瓏心思,雖然記掛丈夫想著進去瞧瞧,終究不敢忤逆長兄之意,又因華蟠觸動心病,同太太略坐片刻就回了東小院。
第二天,聽到訊息的黃氏來看清姐,提及顧長白(魔坤)時未免帶了三分怨氣:“他是把駙馬爺的威風耍到了親弟弟身上,老太太和大老爺還在呢就這般給煉兒沒臉,等將來你們長成,還能有立足的地方?”
清姐將華蟠的話兒說與了姑媽。
黃氏怒道:“位高權重了便該不認親戚、六眷無門?用他出多大的力就這般刁難煉兒?我料他是藉故發作轄制煉兒不能插手府裡的人情!”
清姐嘴上沒應和,心中難免鬱卒,晚上同顧煉拌嘴:“太祖皇帝不是給咱們這樣的人家定的律法,大爺也忒小題大做了,縱有人告府裡謀反,聖人還能信了不成?”
顧煉不悅:“這是什麼話,大哥身居高位,豈有不加小心的?”
“外面看著我們有公主嫂子、國公兄長指不定多榮光,還不是黃楊木作磬槌子——外頭體面裡頭苦,凡百的事兒不做主,與寄人籬下有什麼兩樣?”清姐冷哼一聲,“人家就算看不上府裡爵位,為兒子留著也不能給兄弟——”
“啪!”顧煉將手裡的茶盞摔的粉碎,“我是老爺和太太的兒子,住在自己家裡算寄人籬下?你覺得屈,京城腳下能襲爵的長子嫡孫海了去,皇太子也大不了我幾歲,你有能耐怎麼不挑著他們嫁?”
清姐氣得脹噎:“你——”
顧煉一摔門簾抬腿走了。
清姐幾乎倒仰,心腹丫環釵兒只得硬著頭皮上前解勸。左性發作一回,清姐堵著氣半夜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強撐著起身,不妨聽到窗根有兩個小丫鬟饒舌,說起顧煉昨晚由書房的小丫鬟秋杏伺候,至今還未起床,想必是要回了太太收在房裡的。清姐血氣上衝,險些仰了跟頭。
等張夫人聽到訊息過來,清姐已然見紅,太醫穩婆走馬燈似的忙碌半天,終究沒把孩子保住。
“煉兒呢?”張夫人聽說引子在兒子身上,哪裡還忍得住,“給我把這孽障拿了來!”
二門小廝回道:“太太,二爺昨晚上歇在書房,一早便上差去了。”
張夫人怒氣未消:“春杏秋杏的是怎麼回事兒?”
陪房洪琦家的低聲說:“昨晚秋杏是給二爺送了回茶,今晨也是她伺候的洗漱,並沒有別的。”
張夫人立刻追問:“嚼舌根的那個丫環呢?”
洪琦家的回道:“是東府來升的侄女。”
“我們家是慈善過了!”張夫人拍著桌子喝道,“傳我的話,二十板子打不死這做耗的奴才,立時提腳賣出關去,兩府永不許收留!”
東小院上下戰戰兢兢,沒有一個出聲求情。
顧煉聽說妻子小產,悔的頓足不迭,回家挨著張夫人訓斥也不敢頂嘴,知道清姐並無大恙才稍稍安心。 張夫人最盼顧長白(魔坤)兄弟和睦,究知清姐小產根由後反倒失了憐惜之心,等顧峰之妻秋氏親帶來升媳婦前來請罪時只說:“以後長記性,凡總的奴才教好了再往跟前用!”
秋氏唯唯,來升媳婦俯身磕頭:“都是奴才管教無方,辜負了主子的器重。”
張夫人別過臉:“當不得你們的跪,素日演著恭順弄沒了我的孫子,再要這般,我跟老爺豈不絕後?”
來升媳婦哪裡當得起這話,跪在地上磕頭不斷。
秋氏也不自在,不露痕跡地站了起來。
“行了。”張夫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雖是長輩,也不能太打珍哥兒的臉,孩子已是沒了,是他的造化不好!”
秋氏正覺不安,丫環來回:“太太,大奶奶過來了。”
琴思月(龍汐)進屋後瞧著眼前的陣仗便有了分寸,免了秋氏的禮方說:“許久不見大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