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並沒有深思,他能看出其中的部分問題,不意味著他能產生深刻的共情,得益於永珍道宮的教導,他擁有一身在無論亂世還是盛世都能活下去的紮實本領,他經歷過生死,卻沒體會過真正的貧困。
齊玄素的窮,是相較於士紳、富商、官員權貴、高品道士而言。相較於普通百姓,身家好幾千太平錢的齊玄素是個不折不扣的體面人。他過得最慘的時候,幾十個太平錢還是拿得出來,從沒為吃飯發過愁。雖然其中有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原因,但江湖兇險也不必多說,稍有不慎,死得比那些身心受到生活極大摧殘的百姓還要更快些,絕大部分人都不願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齊玄素的大部分太平錢都來路不正,但相較於某些士紳之流,倒是更乾淨些。
其實齊玄素沒什麼天大的志向,他知道改變世道人心這種事情,他做不來,所以他只是想迎娶張月鹿,晉升二品太乙道士,帶著真人的名號以道門宿老的身份退隱享清福,以後金闕大議的時候,能有個旁聽的席位,此生就算是圓滿了。
正當齊玄素出神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時,背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多年磨礪出來的警覺讓齊玄素瞬間回神,轉身望去,並不著痕跡地護住身旁的柳湖。
看到來人的相貌,齊玄素不由一怔。
竟然是個熟人。
許寇。
如今的許寇已經升為主事,其實他很早之前就是五品道士,不過因為拷虐犯人致死,被降為六品道士。這些年來不斷升升降降,品級不高,資格卻老,所以升為主事,倒也沒引起太多爭議。
不過許寇今天沒有身著道門的正裝,而是一身便服,不像有公務在身的樣子。
他怎麼在這裡?
齊玄素不動聲色,只是略微打量,便收回了目光。
許寇之所以出現在這艘船上,只能說是巧合,張月鹿給出的命令是,完成既定任務之後,各主事自行乘坐飛舟返回玉京。
許寇完成了手頭的差事之後,透過地方道府的“訊符陣”請示張月鹿,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返回齊州老家探親,張月鹿並非不通情理之人,自然答應下來。
於是許寇先搭市舶堂的順風船到江陵,然後換乘客船走大運河,剛好與齊玄素同乘一船。
齊玄素打量許寇的時候,許寇也在打量齊玄素。
他當然看得出這對兄妹頗為不俗,且不說男子有些讓他看不出深淺,那個小姑娘行走之間,呼吸吐納,竟似是一位先天之人,這可就十分驚人了,放在道門中也不算常見。更何況男子並不掩飾自己腰間的“神龍手銃”,明晃晃的象牙握柄讓人不敢有絲毫小覷。
許寇猶豫了一下,抱拳道:“許寇。”
“小閻羅?”齊玄素淡笑道。
許寇不掩臉上訝異:“你聽說過我?”
齊玄素點頭道:“我曾聽青鸞衛的朋友提起過許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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