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詛咒是什麼,並沒有龍知道,也沒有龍曾活著從祭壇出來過。
不過,在祭壇的中心,有一*泉,裡面的水能讓人忘卻一切悲痛、快樂,絕情絕欲,前世今生的所有緣分就此斬斷。
鬼村並不大,灰衣青年的腳步快,沒多久就到了一個不大但收拾清爽的院子前,他上前敲門:“張大爺?張大爺!”
內裡傳來應聲,有看似古稀之年的老人拄著柺杖顫巍巍地走出來了,女娃扶著老人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著極小心。
老人似乎看不見,他的眼睛渾濁無光,木然地望著一處。女娃模樣很是豔麗,就算穿著打滿了補丁的衣裳,豆蔻年華的青春靚麗也在她身上盡顯無疑,就連嬋嬋見她的第一眼,心裡也誇讚了一聲,好豔麗的姑娘,看著就覺得陽光。
女娃見自家門口站滿了許多人,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敲門的是隔壁領居家的獨子,論輩分,她是要叫他一聲叔叔的,論年齡,兩人相差無幾,是灰衣男子大些。
她笑嘻嘻地開了門,不動聲色地將老人藏在身後:“這是怎麼了?王叔叔。”
灰衣男子摸了摸鼻子,“翡翠啊,大仙指名要見你。你與他說說你前世的記憶如何,我們鬼村可要出神仙了,說不定就是你呢!到時候位列仙班可不要忘記了我們父老鄉親,多多給我們賜福啊。”
眾人笑了,翡翠垂下了眼瞼,輕輕地笑了笑:“前世的記憶不過是過去罷了,多說無益。”
“你叫翡翠?”江程一臉愕然地看著她,恍惚間有些疑惑。
翡翠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唇角揚起完美的弧度:“是啊,大仙。我一出生就是這個名,我前世也叫這個名,給我取名的父母親希望我一生不為珠寶金銀所愁,翡翠翡翠,是富貴名字。”
“是啊,是個好名字。你的前世?”
“不知大仙聽說過那兩位姐妹沒有?二人同時喜歡上一個男人,被善妒的三夫人謀害,轉世重生又去討回了公道的那對。”
“聽說過。”嬋嬋曾在去鬼村的路上與江程說過這些傳聞,是鬼村有名的“往生人”例項。
“我就是那兩位姐妹中的姐姐與男人生下的孩子。”翡翠斂了神色,眸光一暗,“我出生是在二月,正是母親與父親鬧彆扭、生分的時候,父親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正打算娶她進門。母親的骨子裡是清高的,她對愛情有著絕對的佔有慾,她可以容忍自己的姐妹與男人在一起,卻不能容忍一個陌生的女子就這麼搶走她的丈夫。那是他們第一次明著吵架,父親氣得甩門就走,而母親也因牽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了我。或許是我的到來讓他們想起了以往的快樂時光,父親漸漸打消了再娶夫人的主意,可那女人怎麼肯就這麼放過到嘴的肥鴨,她趁父親酒醉爬上了他的床,有了夫妻之實。父親重禮義,說什麼也要對那女人負責。在我四歲那年,他們成婚了。”
“女人次年就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這是父親第一個兒子,活潑愛笑,深得父親的歡心。母憑子貴,女人的地位漸漸有了超過母親大夫人的趨勢。母親的妹妹體弱,從成婚到現在未懷上一點子嗣,加上與男人的刻意疏遠,更加難懷上。我長到了六歲,某日父親出門,那女人騙走了我的兩位母親,說要一起去上香,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猶記得那女人兔死狐悲的模樣,噁心極了,連帶她的兒子,我的親弟弟也一併討厭上。母親之死疑點重重,可父親卻沒有徹查,只草草了事結束了命案。她們就這麼冤死在了那麥田上。我不知道父親心裡對那女人有沒有懷疑,或許有,只是不想追究,或許沒有,只是把她們的死看得極淡。真正愛我的人死了,我發誓,父親沒有給她們的公道我來給。”
“我殺了人,那個女人最疼愛的獨子,我的親弟弟。我喚人把那女人騙到母親慘死的麥田處,卻沒想到來的人是弟弟,我僱的粗漢用麻繩捆住了他,放了一把火。枯草易燃,等我發覺時,麥田沒多久就有星火燎原的趨勢,麥田佔地幾傾,遠水救不了近火,他被活生生地燒死了。回到府裡,我學著那女人當初的模樣,哭倒在父親的腿下,女人蛇蠍般的目光掃射,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我內心有過掙扎,有過悔恨。弟弟本無錯,是他母親的錯,我卻把母親的死報應在了他的身上,這不公平,可誰又給死去的母親公平。”
“我知道,我該下地獄。論世間的道理,我該父慈子孝,兄弟友恭,可她背了我母親的命債啊,生我養我的母親,血濃於水,我怎麼能不為她報仇呢?這仇恨是埋在我心中的種子,它蓬勃長大,變成利刃,傷害了我身邊的所有人包括自己。”
“那女人的兒子死了,她悲痛萬分,也差點跟著去了,好在父親請大夫用藥拉回了一條命,但身體也大不如前了,父親老年喪子,一夜之間白了頭,而我在弟弟的頭七後就自殺了,再醒來,就是今生的翡翠了。”
少女的聲音清脆動人,說出的故事卻在這昭陽午日讓聽眾背脊發涼。
都是附近的鄰居,他們從小看著翡翠長大,少女笑靨如花,是鄉里鄉舍有名的開心果。也是上次她口中的父親途經此地時,女孩面色不善,大人問她,才吐出自己有前世記憶一說,問她前世經歷了什麼,女孩卻閉口不談。直到今日,大家才知道,翡翠的前世竟是那有名姐妹的女兒。
嬋嬋唏噓這“冤冤相報”,抬頭就望進了翡翠褐色的眼眸,有透明的液體積聚在眼眶內,翡翠慌忙垂下頭,將視線移到自己的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