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薛國觀一不允許,二不出錢,反而給一起回韓城的左懋第留了白銀一百兩。
因為他給皇上寫了奏疏,請求不動國庫、不累民財,回鄉發動士紳,給韓城的土城牆包磚,以備不測。
他自己家都不擴建,還召集士紳給城牆包磚保護鄉人,再壞能壞到哪裡去?
甚至劉獅子還覺得薛國觀對自己家人有點刻薄,蓋個房子又花不了多少錢,蓋好了子孫哪怕沒有功名也能住。
倒是他給韓城土牆包磚的建議,讓劉獅子很不爽——孫子,你他媽防誰呢?
薛行就在那個三間四進的祖宅里長大,家裡不算大富大貴,但一直供其脫產讀書,自幼苦讀十二年。
前些年好不容易坐進了考棚裡,因為天生斜視,考官巡場時候覺得他斜眼兒瞪自己,把他攆出去了。
劉承宗聽著就樂,安慰薛行:“沒事,我跟我哥都被人從考場上攆出去過。”
不過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劉獅子也覺得薛行總斜眼兒瞪自己。
沒辦法,人家眼睛就長那樣。
他心說好在當年給攆出去了。
那考官是救了你,你要沒真本事也就罷了。
若有真本事,真混到殿試,就崇禎爺那個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架勢,沒準還真不在乎你的長相,給個大好出身。
問題是真做了進士,薛行這會估計沒死也在牢裡了。
咱就說,就這破局面,一天能把崇禎氣詐屍三回,你再不由自主露出一種斜目視君、鄙視今上的模樣,崇禎能不給你辦了?
薛行是不是薛國觀派到自己這的探子,劉承宗說不好。
但反正薛行肯定是自己派到薛國觀那邊的探子。
這次從韓城回來,薛行運了好幾箱子書,都是他過年在家抄的風聞傳言、小道訊息,還有薛國觀給家裡人叮囑的一些事宜,以及拿回家的邸報之類的公文。
其中就有一件事,崇禎爺又讓個河南的監軍給罵破防了。
這監軍叫湯開遠,復社年輕人,罵街小能手。
復社是東南的青年文學結社,合併了江南十幾個社團,人多勢眾,以年輕人為主。
這個結社,是這個時代識字率高、知識青年多、東南的生活氣氛又比較輕鬆,特殊背景環境下形成的熱血青年團體。
一群出身較好的讀書人,整天聽歌、寫詩、看報,年紀輕輕懂得又多、優越感又強,還沒啥正事可做。
為了把脖子上的聰明腦子拿出來秀一下,聚在一起沒事就鍵政。
湯開遠在裡頭算老大哥,因為他當官早,十八歲中舉就到河南當推官了,那在復社裡面的地位可高,他不光鍵政,還能參政議政。
把復社小孩都饞哭了。
現在湯開遠是熱血中年,文采非常好,真能罵對地方。
此人在崇禎二年擔任河南推官,己巳之變京師戒嚴之後,就上書崇禎,勸他別端著重典厲刑擾亂國法,那錦衣禁獄,不是謀反亂國的不要往裡放。
崇禎沒理他。
這回,是因為崇禎派人把河南巡撫陳必謙逮了,罪名是失職。
湯開遠便又上一奏疏,說皇上苛待撫臣、優遇鎮臣,文官巡撫敢於上任是罪,不敢上任也是罪,不上任反而罪責還輕一些,那以後都沒人上任巡撫了。
崇禎臉上有點掛不住,說撫臣不上任的事,沒有實指,你想好再說。
湯開遠轉頭就再上一疏。
指名道姓把崇禎登基以來陝西、山西的巡撫全說了一遍,問崇禎這些撫臣現在有沒有一個還活著、沒進監獄,也沒被奪官削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