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
一位衣衫樸素的青年擺了一張小凳,安然坐在其上。
一根簡陋的木柺杖在牆角倚著,柺杖上掛著一隻鳥籠,鳥籠中躺著一隻病怏怏的烏鴉。這隻烏鴉的羽毛是暗紅色的,彷彿被血浸泡過後又重新曬乾似的。
病怏怏的烏鴉時不時睜開眼睛毫無神采地打量著圍觀的百姓,一聲不吭。
青年臉上遍佈醜陋的燒焦疤痕,就像一個個壓扁的肉瘤。他的雙眼泛白,儼然失明。
圍在青年身邊的百姓大多是青年與中年。
青年問前程,中年問財運。
偶有年輕貌美的少女膽大,不懼男女有別,羞答答地坐在攤位上,問起姻緣。盲眼青年便微笑著取出一塊乾淨的紗巾,裹住少女柔荑,隔著紗巾摸骨。
一文錢著實太便宜了,無論百姓們信不信,圖個樂呵,或花錢聽幾句好話亦不為一件壞事。
鄭修與鳳北並肩看了一會,眼神交換後,安靜離開。
鳳北面露疑惑:“魏辰?”
顯然她也不能完全肯定。
鳳北與魏辰唯一的交集,只有二十年前同在白鯉村,陷入鬼蜮,最終被鄭善同時救出。
而魏辰,本該被常闇帶走,最終卻是王蒼雲不顧一切,犧牲自己,將其救出。
想起王蒼雲,鄭修不禁生出幾分唏噓。
“那頭血鴉,應是他了。沒想到,他一直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那你說……”
鳳北看了鄭修一眼。
“燭很有可能知道這件事。而老魏,卻未必知道。在老魏看來,魏辰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誰也不會猜到一個‘已死之人’會出現在這裡。”
“你…會將此事告訴大帝?”
鳳北問。
鄭修啞然失笑:“告訴大帝做什麼?”
鳳北腦袋一歪,隨後明瞭,微微一笑,懂他心思。
鄭修悠然解釋:“當初與殘缺樓是有過恩怨,可殘缺樓明顯是與夜未央不對付,夜未央如今已成一盤散沙,燭更是下落不明,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魏辰之所以老老實實在這處擺攤,或許與燭的消失有關。”
“在魏辰暴露出他來此的真正目的之前,先盯著吧,不急。”
皇城可以說是鄭氏的大本營。在皇城中,鄭氏可以說是能比肩夜未央的龐然大物。無論是財力還是奇術師的數目,都帶給了鄭修十足的底氣。
若在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在皇城中,魏辰若真心懷不軌,還能讓他蹦躂起來?
“是因為王蒼雲前輩吧。”
鳳北笑吟吟地點破了鄭修真正想法:“動一個人的理由多了。可你不願意動他的理由只有一個,那是因為王蒼雲前輩想讓他,活下來?”
不愧是你呀。
重情重義。
從前鳳北看鄭修不順眼。打從食人畫脫身後,看見的處處都是他的好。
鳳北越瞭解鄭修此人,就越能想明白,為何鄭氏那麼多高人,都喜歡聚集在鄭修的身邊,喜歡一口一句“鄭老爺”親切地喊著。
鄭氏之所以成了如今的鄭氏,並非這忠烈的血脈,也並不是因為鄭修那空有爵位沒有實權的“忠烈侯”,而是因為鄭修本身。
是他造就瞭如今的鄭氏。
“要你多嘴。”
鄭修故作惡相,舔舔舌頭,撈起鳳北的小手不講武德地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