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郡是一個美好的地方。在傳說之中,曾有一位漁夫沿著一條小溪,走入了一個神秘的地方,那裡簡直與傳說中的仙境沒兩樣——風景秀美,依山傍水,百姓們安居樂業,自給自足,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群人。
漁夫在那兒待了數日,十分豔羨,離去時仍戀戀不捨,後來他又想第二次來這裡體會這種美好,卻再也找不到那個美麗的仙境了。
從那天以後,理想鄉有了一個統一的稱謂——桃花源。桃花源的故事,在很多人看來只是一種虛構等我幻想,畢竟那些黃髮垂髫生活的區域,在傳說中並不小,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之處,外界又豈能找不到?
但其實這便是神話與傳說的迷人之處。當無數人聽到了這個故事後,故事想告訴人們的道理根深蒂固在了人們的心中,並永遠的流傳了下去,到了這一步,故事的真相已變得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從桃花源的故事裡,大家明白了兩個道理。第一,理想鄉是存在的,只要拋除雜念,一心求索,就一定能找得到,所以,人應該有理想。
第二,桃花源所在的武陵郡,一定很美。武陵郡之美好,不僅僅體現在白日,甚至還體現在夜晚。
在江魚二人剛剛出城時,武陵郡的更夫報了子時,此時正是深夜,此處又是荒郊野外,無論如何,都應該陰森恐怖才是。
可這裡並不是,相反,江魚二人此時身處的這片高坡,充滿了祥和與美好。
湘州的地形,自來便是丘陵與平原並存的,此處便是一個極好的例子——自城門那條平坦的官道一路行出來,沿著青石板走上三五里,便能看見這個小小的山丘,山丘上生滿小樹,可此時已是深秋,大多樹木都已凋零,小樹雖不如何鬱鬱蔥蔥,可枯枝瘦幹,卻又別有一番蕭瑟和風骨。
江魚二人沿著山坡走到了坡頂,一路上鋪滿了落葉,此時是深夜,漫天星光灑下,白日裡火紅的落葉,在此時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白灰色,加之腳踩在上面軟軟綿綿的,倒像是撲了一層厚厚的地毯。
倒了坡頂,江笑書還自訝異小魚為何這麼急匆匆的啦自己來這兒,卻見小魚放下酒罈後,便褪去外衣:
“這裡很好,開始吧。”江笑書幾乎嚇得魂飛天外,他連忙伸出手:
“誒誒誒,別!小魚姑娘,我不知道你想怎麼樣,可我非常惹人垂涎,這我是知道的!”小魚皺眉:
“什麼?”江笑書趕緊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隨後張開一條縫:
“我這個人自制力差得嚇人,這我更加知道,所以,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一下也別動……”聽到這兒,小魚噗嗤一笑:
“笑書公子,我記得你說過,你是正人君子哦。”江笑書連連討饒:
“不,我不是,我是個大混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除了好事什麼事都敢做。要是我幹出傷天害理的事情,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是麼?”小魚想了想,隨後坐下來:
“那喝兩口酒,算好事還是壞事?”
“什麼?”
“是啊,我想找個地方和笑書公子喝酒,這算傷天害理?還是喪盡天良?”小魚原本故意板著臉,可說到這兒,又忍不住笑出聲:
“和大混蛋喝酒,我會不會也變成大混蛋呢?”
“呃……”江笑書放下手,坐到了小魚身邊,表情十分尷尬:
“那你脫衣服又是什麼道理?”小魚理所當然道:
“當然是為了涼快,這可是鼓瑟吹笙樓最烈的酒,一口下去,就能從嘴裡一直燒到肚子,不先脫衣服,到時候熱也熱死啦。”江笑書聞言,砰砰直跳的心終於逐漸平復下去,默默啟開酒罈,他立刻一聲驚呼:
“這是他孃的什麼酒?”
“武陵桃花釀,放了有四十多年,倒比我們二人加起來還大些。”小魚說罷,搖了搖罈子,只聽得咣噹咣噹不斷,就這麼粗略一聽,這酒竟只剩下了半壇不到,由此可見,四十多年云云,多半並非虛言。
那馥郁的桃花香,直如長了眼睛似的往江笑書鼻子裡鑽,他立刻用手掩住壇口,就連香氣都不捨得放走,他不由得舌底生津,咂咂嘴道:
“嘖嘖嘖,這樣的酒,我這輩子也就喝過三五次,每一次喝,都是一群人分一罈,雖然扯淡倒是扯了個夠,可總嫌喝的不痛快。想不到今天竟能有此口福一人獨享一罈,小魚啊小魚,你真乃我知己也……”小魚微微一笑,反問道:
“笑書公子的知己,難道不是剛剛那位周大人?我哪裡敢和他相提並論。”江笑書擺擺手:
“非也,在我這兒,交朋友只看你秉性脾氣,對不對胃口,什麼尊卑貴賤,通通去他孃的。”小魚點頭道:
“聽聞笑書公子如此高論,倒比美酒還令人陶醉。”江笑書卻已提起了罈子:
“話雖這麼說,可快樂的時候沒有酒,就像菜裡沒有鹽,說得再帶勁,也無謂的很。請!”
“請!”二人酒罈相撞,隨後各自飲下一大口,這陳年桃花釀當真是妙到了極處,聞著馥郁醉人,喝入口中時也好不辛辣,可酒液入喉,卻如同一條火線般直入腹中,這時你才知道,此乃真正極醇的烈酒,不過酒味與花香相輔相成,幾乎到了水乳交融,渾然一體的狀態,這才聞不出來。
飲完一口,江笑書痛快的哈了口氣,轉過頭去,只見小魚也恰好看向自己,二人相視一笑,又碰著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