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鎮上之事未必與我們有關,你夜裡記得好好歇息便是。”
鳳天此番來炎國,是打著出使的旗號來的,他卻拋下使節隊伍,一路陪著穆然。想必炎國如今也在頭痛的找他,且他如此行事,回到白國也不知會不會受到怪罪。穆然覺得,自從兩人遇見,鳳天似乎一直在做危險的事,雖然這些事最終她都不知他是如何處置的,他也從不提起,但想必並沒有看起來這般輕鬆吧。
就拿今日之事來說,他嘴上說要她寬心,且顧眼前事,自己還不是設了套兒來打聽鎮上發生的事?可見他不是不在意,不過是不想讓她在意罷了。
穆然心間一熱,抬眼,此刻她終於理解了為何她易容之時,他總是渾不在意與她調笑了,如今在她眼裡,他亦是換了相貌,但卻並無不同。這眉眼,這氣度,這熟悉的氣息,除了他,天下再無第二人。
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處,憑空裡似開出一朵淡雅的花兒,霧氣裡裹著,芬芳綿延,散在屋子裡,氣氛卻一時凝窒。
這時,樓下傳來腳步聲。
穆然一愣,向後讓了讓,鳳天一嘆,收回手。
小二送來了飯菜,兩人用過之後,約莫小半個時辰,又來敲門說打好了洗澡水,二人可沐浴歇息了。
鳳天聞言笑著看向穆然,那眼神勾勾纏纏,“倒忘了還有這事。要不,讓店裡夥計準備個大些的浴桶,我們一起……”
話未說完,少女已一掌拍向他,鳳天輕笑一聲,身子飄忽間已到了門口,笑著給她把門帶上,指尖輕動,門外已多了道不易察覺的金色圖紋,一閃便逝。
穆然知道這是鳳天為她的房門加的禁制,但她仍是在裡面也加了一道,這才轉進屋裡的屏風後,那裡浴桶中的水正蒸騰著熱氣。
天色已然黑了下來,屋裡掌了燈燭,穆然滅去牆角兩盞,只留桌上一盞。
屋裡光線昏暗了下來,淺色絹紗的燈罩上彩色花鳥的圖案被燭火的昏黃映出來,走馬燈般映在屋裡,屏風後頭,少年身形漸漸換了,女子墨髮如瀑般披散而下,昏光裡,少女輕解緩帶,藕絲衫,竹葉裙,最後去了抹胸褻衣,身子一轉,屏風上立刻轉成山巒流麗的詩,那俏麗山巒的尖兒上微微一顫,驚心的美妙。
她邁進水裡,蒸騰的熱氣裡,少女的肌骨似裹在重重雲裹裡,明月生暈,她撩起長髮,那驚人收束的腰身立現,腰身下倒琵琶般的美沒入蒸騰的霧氣裡,她將髮絲垂在浴桶外,緩緩將身子沒入水中。
身體被溫暖包圍,穆然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整日在仙島上奔波倒沒覺得如何,一旦放鬆下來,就覺得睏乏襲來,這些日子每到了晚間在客棧睡前沐浴,她總有種要沉沉睡去的感覺。
但她自然是不能熟睡的,不然便便宜了某人。
自從靈地出來,這些日子每晚住店,鳳天總會摸到她床邊來,說是她修為進境太快,怕身子底子不足,吃不消,要為她固本培元。她本是不願叫他勞累,但奈何他打定了主意的事,她總也不是對手,早先幾晚總是被他的術法制住,沉睡過去,第二日一早起來,神情氣爽。接連幾回,穆然知道拒絕不了,也就索性不再每回都攆他了。只不過,鳳天雖並無狎暱心思,舉止也算有度,只不過這廝總免不了逗逗她,佔佔她的小便宜,所以穆然可不敢在沐浴時睡著。
她唇角牽起笑意,撩起水珠輕輕為自己按摩著肩膀關節,只是這唇邊笑意剛剛牽起,尚未暈開,便忽的一窒!
屋裡,淡淡的金光聚集,現出一道男子身影!
男子金色的髮絲在流轉的燭光裡異樣的美,屏風後,卻有一顆水珠電射而出!
那水珠玻璃珠子一般,瑩潤的一滴,卻比刀鋒還利,刺破織錦屏風而出,擦著男子的髮絲而過,落入男子身後桌上的絹紗燈罩內。
燭火噗地一聲,滅了。
屋裡瞬間被黑暗吞噬,男子卻一動不動,清冷的眉宇間半分神色波動也無,只是看著屏風裡,淡淡道:“然,你此舉莫名其妙。我乃神階,區區燭火之光,豈能阻我清明神識?便是在這黑暗裡,我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穆然聞言咬唇,滿腦袋黑線,只差沒把臉埋進水裡。拜託!這世上哪有男子撞破女子沐浴,有說我看得一清二楚的?不是應該說我什麼都沒看見麼!
她忍了又忍,提醒自己這是她的本命契約,這廝雖不知活了幾萬年,但一直生活在鳳凰仙島裡,一步未曾踏出,對五國大陸的認識僅侷限在那些去仙島上妄圖捕獲鳳凰與之契約的修行者,對人世間的一切全然無知。
換言之,這廝就是個大號嬰兒。
自打出了靈地仙島,他便時不時出現一回,看看外界風景。與穆然契約後,離嬰與她有血脈之聯,因而他亦能憑心意隨意出入墨玉谷。原本也沒什麼,但直到此時他突然在穆然沐浴時出現,才讓她覺得,有些事,是該教教他了。
不過,當然不是現在。現在,她還在水裡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