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吃飯的時候,看到胖姑,雷少軒都甜甜地叫著姐姐。
每次看到雷少軒打飯,手裡拿著碗,眼睛裡含著期盼,怯怯地叫著姐姐,胖姑心裡都隱隱作痛。
她知道男孩是為了博取她的好感,能多打點菜,卻毫不在意,心裡全是憐惜。死囚營牢房是地獄,弱者無法存活,這個少年如此年少、弱小,註定活不長久。
每次給雷少軒打飯,胖姑都會滿滿打上一勺子豆子,有時是其他菜,慢慢的、自然而然的成了習慣和默契。只是在打飯短短的時間內,雷少軒沒機會跟胖姑說更多話,連胖姑的名字都不知道。
世上有許多奇妙的人和事,緣分就是無法說得清的東西。雷少軒和胖姑之間沒說過多少話,卻有一股無形的線牽到一起。
雷少軒端著碗夾雜在人群裡吃著飯,旁邊是白娘子、胡友德和羅浩。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羅浩已經悄然接近了他們,雷少軒也由著他,並沒有驅趕。
雷少軒專心吃著飯,沒有注意到胖姑和一箇中年軍士並肩站立,正遠遠注視著他。
這軍士大約四十多歲,圓額粗眉,高鼻陷目,臉上面板被風吹得乾裂,穿著百夫長軍服,握著軍刀,他叫王海峰。
“又想起你弟弟了?”他看著遠處吃飯的雷少軒道:“那小子不是什麼好玩意,奸詐狡猾,厚顏無恥。據說經常讓僕人和跟班狠揍別人一頓,然後自己上去單挑,小小年紀,營裡無人敢惹。”
“撲哧”聞言胖姑燦然一笑,“大戶人家紈絝子弟,不都是這樣嗎?何況這裡是監獄,不奸詐狡猾、厚顏無恥一點,怎麼活下去?”
想起自己的弟弟,胖姑臉上露出微笑,那也是一個小無賴,專門在府裡勾引小少爺幹壞事,弄得府裡雞飛狗跳。
如今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胖姑眼睛溼潤。
“你要是有可能,多看著他點。”胖姑沉浸在對弟弟的思念當中,說道:“多可憐啊,如此年紀就發配苦海,也不知道上輩子造的什麼孽。”
“無非是家族牽連,多半是貪汙或者造反,活該……”突然發現胖姑臉上有怒容,正注視著他,立刻反應過來,胖姑也是被牽連的家眷,活該?
王海峰不敢多說話,有些不情願地說道:“我會看著他的。”
雷少軒並不知道胖姑把他當弟弟看待,卻不妨礙他心裡極其感激胖姑。
他每天練刀,體力消耗很大,加上正是長身體之時,每天晚上都餓得睡不著。不知道是怕吃飽了鬧事,還是邊關糧食不足,死囚營裡的伙食只夠半飽,胖姑結實的一勺菜,對他來說不啻是救命之恩。
死囚營這種地方,物質奇缺而貴重,恩情更是極其稀罕寶貴,只有性命不值錢,每個人都活得低賤卑微。雷少軒沒有姐姐,卻不妨礙他心裡逐漸有了把胖姑當姐姐的念頭,尤其是姐姐喊習慣了以後。
打飯的默契成習慣。為了不讓太多人知道這種情形,雷少軒特意讓白娘子和胡友德跟在後面,擋住後面人的眼光。
每次看到自己盤裡稀稀拉拉的菜湯,羅浩心裡忍不住直罵雷少軒無恥。
“雷少爺?”
雷少軒和胡友德走出營帳,準備分開前往校場,身後傳來鬼鬼祟祟的聲音。
雷少軒回頭看,羅浩正跟在身後。
“嗯?”雷少軒看著羅浩,有些佩服他的厚臉皮。
也不知道何時開始,羅浩總是找個理由靠近雷少軒,似乎有些話要說,然而雷少軒和胡友德幾乎形影不離,羅浩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什麼事?”雷少軒不耐煩問道。
雷少軒不打算與營帳裡其他人深交,也看不起羅浩,這傢伙從來都沒有給雷少軒留下過什麼好印象。
過往的經歷中,羅浩搗亂的次數不少,只是同在一個營帳裡相處久了,相比混亂、黑暗的死囚營裡其他事情,這些搗亂算不得什麼大事,雷少軒也就不再計較什麼。
“雷少爺,”羅浩舔著臉湊上來道,“您看,咱們是北川老鄉……”
“老鄉?”雷少軒眉頭上挑,直視著羅浩。
羅浩有些慌亂,啪啪打了幾下自己的臉,硬著頭皮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枉稱老鄉了。大人不計小人過,以後、以後……”
雷少軒看他吞吞吐吐,喝道:“有屁快放。”
羅浩看了一下胡友德,道:“雷少爺,我想跟著您混。咱們畢竟是老鄉不是?親不親,故鄉人。雷少爺,雷……”
雷少軒聞言,轉身欲走,羅浩急了,道:“少爺,白娘子跟你,你都要。當年我也是飲馬街道上混的,讓我跟著你,怎麼也比白娘子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