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回到他的巡察衙門公房,計巡察尋思了好久,才讓人把林司戶找來。
林茂一進門,便掛起謙卑的笑容道:“大人,您找我有何吩咐?”
“老林,坐。”計巡察讓林茂坐下,又讓人上了茶。
“大人,到底有什麼事?”林茂奇怪道:“只管說就是,讓屬下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沒那麼嚴重,”計巡察呵呵笑道:“不用赴湯蹈火,只是要派你個差事。”
“什麼差事?”林茂一愣。
“咱們霸城地處九華江的入口處,小定江更是九華江的第一道支流,從小定江延伸出的較大河流就有幾十條,分佈在霸城的一縣八鎮中,因此小定江河神廟的事務十分重要,縣裡得派出一位得力吏員管理。”計巡察硬擠出笑容道:“縣主經過慎重考慮,決定讓你去擔任……”
“呵呵……”林茂聞言乾笑了幾聲,平日死板的面孔,此刻要把臉笑成菊花,實在是件很恐怖的事。
“我不是說笑的。”計巡察嘆口氣道:“這是調令,你明天就去河神廟管香火……”
那朵殘菊凝固在林茂的臉上,久久不能散去。
計巡察等他接受這一事實,“我知道這很艱難,但我已經盡力了……”
“為什麼?”林茂終於斂去笑容,聲音冰冷而憤怒。
計巡察又嘆口氣道:“數年來,你虛支費用、中飽私囊的事情,被人捅出來了。”
“怎麼可能?”林茂顧不上否認,震驚道:“我的賬本做得天衣無縫!”
“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計巡察道:“人家從五年前的賬簿裡,倒查出來的……”
“五年前的?”林茂又懵了,這不是自己用來難為吳道田的麼?難道那小子比我水平還高?怎麼可能!一定是有高人幕後相助……他登時想起,今天早晨張典吏沒有應卯,直到現在還不知所蹤。
“張少白!”林茂額頭青筋直跳,咬牙切齒道:“果然是‘咬人的狗兒不叫’,我真是低估了他!”
“我也琢磨著是他。”計巡察點點頭道:“只有他才會整天琢磨著,找你的漏洞……”
“大人,你可要幫我!”林茂壓下恨意,他知道現在什麼最重要,忙起身哀求道:“這些年,我待大人如何?大人可不能不管我!”
“我要是不管你,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你還能去河神廟?”計巡察嘆氣道:“是我為你苦苦辯解,你不過是失察而已,並不知情。魏縣主這才答應不把你移送法辦,也不開革你,只是讓你離開戶房,舊賬一筆勾銷……”
“去了那河神廟,這跟殺了我有什麼區別?”林茂抬起頭,血管雙瞳道:“大人的家業,多了不敢說,一半以上都是我給掙來的。這些年來,壞名聲都讓屬下擔了,大人只管坐享其成!才出了這點破事兒,大人都不能擔待麼?”
“我怎麼沒擔待?”計巡察不快的皺眉道:“你以為自己就這點破事兒?實話告訴你吧,吃空餉、倒庫糧、拿銀庫的錢放貸……你乾的這些事兒,都讓人家查出來了!要不是我給你擔下來,你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啊?”林茂登時呆住了,難道張少白那廝這麼厲害?竟能讓我無所遁形?
“老林,你先起來聽我慢慢說。”計巡察放緩語氣道:“這些年你撈的家產,夠你用的了。凡事物極必反,還是要見好就收的……先到河神廟呆一段時間,避一下風頭,然後你告退回家,買靈田置家產,當你的富家翁。同時呢,我還給你保留著吏員的資格,要是將來有機會,再調你回來當司吏就是……”
“……”林茂明白自己除了接受,別無選擇。他頹然坐在椅子上,感到一下被抽空了靈魂……
林茂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自己的公房的,他在自己的桌案後,枯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不言不語,只是死死盯著屋裡的一花一草、一桌一櫃……
當年用手段頂替了老上司後,他便重新裝修了這間公房,並精心佈置了每一樣傢俱擺設。傢俱都是用百年靈木做成的,散發著淡淡的靈氣,對身體大有好處。他以為,自己可以在這間屋裡坐到老,所以不惜的購置。誰知道這才七八年,這間凝聚自己心血的房間便要易主了!
林茂越想越傷心,最後竟伏案痛哭起來……
“大人……”正哭得傷心,簾子被掀開了,戶房另一名荀典吏,也是他提拔的心腹進來,便見林茂哭得梨花帶雨。荀典吏打了個寒噤,就想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