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天王,您這是還想跟天兄較勁,還想造他的反啦?”洪仁玕那聲音抖得,跟篩糠似的,一邊說著,眼珠子還滴溜滴溜轉,左邊瞅瞅,右邊瞄瞄,生怕天兄姬督派了眼線潛伏在哪個犄角旮旯,正豎著耳朵偷聽呢。
“哼,”洪秀全臉色一沉,跟結了冰似的,“怎麼能說是朕造姬督的反?這人間可是天父欽點給朕的地盤,他倒好,派個羅耀國下凡來搶朕的風頭,奪朕的大權?明明是他不安分,是他想造天父的反!”
“天王,慎言吶……這天有不測風雲,沒準天上正有雙耳朵偷聽呢!”洪仁玕瞧洪秀全這嘴跟開了閘似的,啥都敢往外倒,趕忙出聲阻攔,那腦門子上的冷汗,滴滴答答直往下掉。
洪秀全卻跟吃了秤砣似的,倔得很,一臉憤恨,手還直指向天,扯著嗓子吼:“都是天父的兒子,他哪點能跟朕比?他下凡來折騰那一趟,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就被猶太人給賣了,還讓羅馬人用朗努斯基之矛給戳得透心涼。還美其名曰代人贖罪,依朕看,分明就是技不如人,打不過!他要有朕這兩下子,早該在羅馬打出個太平一統的天國了!到時候,有罪的人統統咔嚓一刀,解決了事,還用得著他在那瞎折騰,扮什麼救世主?”
他越說越來勁,唾沫星子亂飛,還梗著脖子:“他要是覺著朕說得不對,有本事劈個雷下來,把朕當場劈成焦炭,朕就在這兒候著,看他敢不敢!”
“天王,您可千萬別再說了……”洪仁玕嚇得臉都白得跟紙似的,“撲通”一聲趴在地上,腦門緊緊貼著地面,心裡頭跟敲鼓似的,一個勁兒地對天上那位天兄禱告:“天兄啊,這事兒可跟我沒關係,您老要是發火,千萬別牽連我,我對您可是忠心耿耿,一回去就給您重塑金身,保準塑得金光閃閃!”
說來也怪,雖說這會兒天上烏雲跟趕集似的,烏壓壓一片,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擺明了一副馬上要電閃雷鳴、大雨傾盆的架勢,可那雷就跟被堵在天上似的,愣是半天不吭聲。
洪秀全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天上有啥動靜,頓時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嘴角一扯,得意洋洋地衝趴在地上的洪仁玕喊:“玕胞,別跟個烏龜似的趴著了,起來說話。你說說,朕說得在理吧!雖說天父平時偏愛他,可論起造反這檔子事兒,他還真不是朕的對手。天父麾下,只有穆先知的造反手藝,才能和朕相比。”
洪仁玕戰戰兢兢地直起身,瞅著洪秀全那副神氣樣,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天王,您還是行行好,教教臣弟咋在人間好好傳教吧,這天界的恩恩怨怨,太複雜,臣弟這腦子,實在轉不過彎,也不該瞎摻和。”
洪秀全鼻子裡輕哼一聲,一臉嫌棄:“你呀,還是沒領悟咱拜上帝教的精髓!”
“臣弟愚鈍,”洪仁玕趕忙朝洪秀全作揖,彎腰拜了又拜,“懇請天王不吝賜教,給臣弟指條明路!”
洪秀全這才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開腔:“行,朕就跟你挑明瞭說,咱這拜上帝教和天兄的姬督教,最大的差別就在於,拜上帝教講究自力更生,先自救,天父才會拉你一把;姬督教呢,成天就唸叨著信天父,等天父來救你。說得再直白點,咱拜上帝教就是要帶著天底下受苦受難的老百姓揭竿而起,造他個天翻地覆,打出一個人人有田種、有錢花、有飯吃、有衣穿的太平天國!”
“但凡能做到這點,或者奔著這目標努力的,那就是咱太平天國的人!反過來,做不到,還成天混日子的,壓根兒就不是一路人!玕胞,你倒說說,如今這太平天國,還像不像當初咱們憧憬的那個樣兒?”
這問題一丟擲來,洪仁玕嚇得一哆嗦,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哪敢接茬,趕忙轉移話題:“天王,您還是趕緊教教臣弟,這拜上帝教到底怎麼煽動老百姓造反,臣弟現在是兩眼一抹黑,完全沒有頭緒啊!”
洪秀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造反這門學問,那可得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因人而異。首先,得摸清咱要傳教那地兒,都有些什麼樣的權貴老爺,老百姓又遭了啥罪,苦水往哪兒倒。摸透了這些,再對症下藥,編撰新版《反經》,鼓動、引導那些苦哈哈的老百姓起來反抗。”
“當然了,《反經》可以五花八門,各有千秋,但《真約》有一本就夠鎮場子了。為啥?因為《真約》主要就是給大夥描繪描繪天上有多美好,有神明庇佑,有天堂等著,只要跟著神使造反,就能死後昇天,享盡榮華。至於具體咋造反,那就得參照不同版本的《反經》,因材施教。玕胞,這下懂朕的意思了吧?”
“懂了,懂了,臣弟茅塞頓開。”洪仁玕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心裡頭對洪秀全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轉念一想,這套路怎麼有點邪乎呢,跟誘人入魔似的。
“真懂了?”洪秀全眼睛一眯,透著股審視的勁兒,“那你倒是說說,羅耀國治下那江南六州府,當官的都怎麼個壞法,老百姓又苦在哪條道上?”
“這……臣弟實在不清楚。”洪仁玕撓撓頭,一臉尷尬。
“不清楚怎麼辦?”洪秀全步步緊逼。
“應……應當去實地查探一番,把情況摸個底兒掉。”洪仁玕硬著頭皮回答。
“嗯,還不算太笨!”洪秀全微微點頭,“那你打算怎麼查?”
“要不……臣弟親自跑一趟?”洪仁玕試探著問。
“哎,你呀,還是沒開竅!”洪秀全直搖頭,恨鐵不成鋼,“你得先把拜上帝教總主教的位子攥在手裡!想法子讓羅耀國拱手相讓,等你坐上那個位置,再培植親信,廣納信眾,手底下有人了,才能把羅耀國的地盤翻個底朝天,摸清楚該怎麼發動江南六州府的窮老百姓起來造他的反!”
“可……可他咋會把這差事讓給臣弟呢?”洪仁玕哭喪著臉,“他現在靠著講師團,把拜上帝會攥得死死的,連根針都插不進去。”
“那是拜上帝會,可不是拜上帝教!”洪秀全一瞪眼,糾正得那叫一個大聲,生怕洪仁玕聽不見。
洪仁玕一拍腦門,仔細一琢磨,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這拜上帝會,現在乾的活兒跟上帝壓根兒不沾邊,主要就就三大件:一是給太平天國的官員、士兵講大道理;二是牽頭分田分地;三是幫羅耀國把江南六州府和湖南二府的地盤管得死死的,那叫一個穩如泰山。
這麼一看,這拜上帝會改名“大同會”或者“大道會”,說不定還更貼切,跟上帝的關係,那是八竿子打不著。
再瞅瞅這拜上帝教,現在可不景氣,半死不活的,好多職能都被拜上帝會搶了去,就連跳大神這傳統藝能,都被太平天國那幫王爺瓜分個乾淨——各跳各的,互不干擾,哪像拜上帝會還有個講師團統一指揮,這麼下去,遲早得散夥。
洪秀全眼珠子一轉,又湊到洪仁玕跟前,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玕胞,朕給你支一招,保準你能把拜上帝教總主教的位子弄到手。你就這麼跟羅耀國說……”
在吳王府內,昨晚加了半個夜班“夜審瑪利亞”的羅耀國,今兒睡了個大大的懶覺。今天正好趕上國人大會休會,外面又跟老天爺打翻了水盆似的,下著瓢潑大雨。羅耀國心裡就琢磨著,乾脆在王府裡舒舒服服地休息一天,順便再好好地審審那個瑪利亞,非得把她心裡那點秘密都給掏得乾乾淨淨不可……
可誰能想到呀,平日裡跟羅耀國八竿子打不著的幹王洪仁玕,居然坐著他那十六人抬的大轎子,晃晃悠悠地過府拜訪來了。羅耀國沒辦法,只能急急忙忙地讓瑪利亞趕緊穿上衣服,再扛上那朗努斯基之矛,一起跑到王府大門內,把冒雨而來的洪仁玕客客氣氣地請進王府後花園的花廳。然後,兩人就一邊看著那大雨淅淅瀝瀝地下,一邊品著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寒暄談笑起來。
等寒暄了好一陣子之後,洪仁玕終於不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切入了主題,還提出了一個讓羅耀國大感意外的要求。
羅耀國聽了他的要求,手裡輕輕地轉動著茶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滿臉堆笑、一副赤誠模樣的洪仁玕:“幹王,你想指揮拜上帝教的那幫弟兄們,去清妖和洋人的地盤上去傳教?”
“沒錯沒錯,”洪仁玕笑嘻嘻地回答道,“我仔細想了想,我這人確實不是打仗的那塊料,治國理政也不怎麼在行,唯獨對傳教這事兒還算有點心得。想當年,我可是和天王一起幹過傳教這活兒的,廣東那一片兒的傳教,可都是我在忙張羅。論起傳教的本事呀,我可不比大全差,跟羅大綱比起來,那更是強了不少呢。吳王,您要是信得過我,就把拜上帝教交給我來管。我保證用不了十年,就能在日本、朝鮮、南洋、新大陸那些地方,發展出上百萬的拜上帝會教徒。將來什麼時候,我還要把拜上帝教的教堂,直接開到北京城裡去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