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來越大了,雨水嘩啦啦的在羅耀國面前的滴水簷上落下,織成了一道雨牆。王府後花園裡的景色,都變得模模糊糊的。
太平天國的未來啊,就跟這雨裡的庭院一個樣兒,模模糊糊的。雖說還能瞧個大概,可好多關鍵的細節,已經被雨幕遮擋,讓人看不真切……
今兒個上午,洪仁玕就冒著這傾盆大雨就跑來找羅耀國,一開口就盯上了拜上帝教總主教的位子,那心思,簡直就差沒寫在臉上了。說白了,他背後站著的洪秀全,那點小算盤打得啪啪響,不就是想攥緊教權,回頭跟羅耀國掰掰手腕,分庭抗禮嘛。
教權這玩意兒,羅耀國要是鬆手,那可就傻到家了!他自個兒當初就是靠裝神弄鬼起家的,到現在骨子裡還是個“神棍”呢。
要是洪秀全把教權給奪回去,他羅耀國手裡的“神權”,立馬就得變成水上的浮萍,飄哪兒算哪兒,沒根沒底的。
不過話說回來,羅耀國也沒打算真搞出個神神叨叨的國家。他搗鼓出來的講師團,打一開始就跟宗教路線不沾邊,以這講師團為核心重組的拜上帝會,更是沒啥宗教味兒,說白了,就是個世俗的政黨,跟那些整天唸經的宗教團體完全不是一路貨。
要想讓拜上帝會穩穩當當地走世俗化、政黨化的路子,羅耀國就得死死捏住拜上帝教,把它在中國境內整成“冬眠模式”。讓它就那麼安靜地待著,存在是存在,可千萬別瞎折騰,至少別太活躍,省得惹麻煩。
這麼一來,隨著時間流逝,拜上帝會的影響力肯定跟吹氣球似的,越來越大,拜上帝教呢,慢慢就會變得虛無縹緲,跟個虛影似的。等羅耀國這一代的“神”都一個個退場,離開了人間,拜上帝教要麼徹底消失,要麼就剩個空殼,名存實亡。
但這拜上帝教和拜上帝會,那可完全是兩碼事。後者就跟羅耀國的親兒子似的,他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給拜上帝會指方向的是《反經》,是《天朝田畝制度》,還有《資政新篇》。這裡頭,《反經》和《資政新篇》那可都是羅耀國的心血之作,《天朝田畝制度》雖說有馮雲山摻和,但羅耀國的功勞起碼佔了八成。
毫不誇張地說,作為政黨的拜上帝會,它的靈魂那可是羅耀國親手給注入的,沒他,這拜上帝會根本就不會存在。
可拜上帝教唸的那些經呢,《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原道覺世訓》還有《真約》,大部分都是洪秀全的傑作。羅耀國也就是在《真約》裡貢獻了個《天堂論》,哦,也叫《天堂見聞》,說白了,就是幾十篇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回來的遊記,跟人家洪秀全的經相比,那真是小巫見大巫。
所以現在太平天國內部,那些腦袋一根筋,還死忠拜上帝教的信徒,成天唸的還是洪秀全的經,這裡頭啊,洪秀全的狂熱信徒還真不少,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看著就頭疼。
想到這兒,羅耀國就扭頭瞅了一眼站在花廳中間,笑得跟朵花似的瑪利亞,又跟掃描似的掃了一眼洪仁玕前腳剛走,後腳就被叫來的洪大全和趙烈文,張嘴就問:“瑪利亞、大全、惠甫……你們幾個怎麼看這事?”
花廳裡一片沉默,就聽見外面雨嘩啦嘩啦下個不停,跟敲鼓似的。過了老半天,瑪利亞才打破這僵局,脆生生地說:“聖天使殿下,現在的關鍵可不是拜上帝教的總主教位子給不給幹王,這事兒想都別想,肯定不能給!現在的難題是拜上帝教保準得鬧分裂……您得想法子,怎麼讓這分裂變得可控,還得對您的大業有利。”
羅耀國一聽,眉頭立馬皺成個“川”字,眼睛瞪得著,直勾勾地盯著瑪利亞問:“瑪利亞,你意思是拜上帝教的分裂攔都攔不住?”
瑪利亞跟重重點頭:“殿下,您還別不信。歷史上那些宗教變革,十有八九都得鬧分裂。至少我瞭解的天啟諸教,每次變革都得折騰出幾個派別來。而且通常情況下,在鬥爭裡落了下風的那一派,傳教的熱情高得嚇人;佔上風的那一派,一個個都想當官了。所以,您想阻止拜上帝教分裂,難如登天,除非……”
她這話說到一半,跟踩了剎車似的戛然而止,為啥?後面的話要是說出來,那可不利於內部團結。
來天京開會的洪大全跟彌勒佛似的,笑呵呵地接話:“聖天使,瑪利亞說得在理啊。您不知道,我在日本國碰到的最大麻煩,就是身邊沒幾個能用的自己人!反倒是日本本地的信徒撐起了一片天,照這勢頭髮展下去,我這‘真約派’都快變成日本土的教派了。要是天王的人樂意往日本、南洋、新大陸那些地兒跑,出去闖蕩闖蕩,您乾脆放他們走得了。他們都散出去了,您在國內不就耳根清淨,少了一堆煩心事?我在外頭也有人可用!”
羅耀國一聽洪大全這話,眼睛跟燈泡似的突然一亮:“真約派,真約派……”
他眼珠子一轉,看向趙烈文。這趙烈文可是讀著聖賢書長大的,腦子靈活得很,啥經都能念得順溜,一來二去的,就成了羅耀國的首席智囊。這會兒迎著羅耀國的目光,手裡搖著把紙扇子,不緊不慢地說:“殿下,是時候把‘上帝之名’供起來,高高掛起。拜上帝會、拜上帝教的名分,您得攥緊了,咱現在用不著,也不能讓別人拿去瞎搞。天王要是想往外傳教,行啊,讓他用‘真約派’的名義折騰去,反正拜上帝教早就在外頭用這名號活動了。咱們自己的拜上帝會,也該改個名,就叫大同會吧,趁著這機會,都給辦了,省得以後麻煩。”
把拜上帝會改成大同會,這事兒羅耀國在心裡都盤算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名正言順嘛!這拜上帝會,打著拜上帝的旗號,乾的可都是分田分地、促進天下大同的實在事兒,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嘛,老頂著個拜上帝的名兒真不合適。
而且啊,保不準以後哪天又走歪路,變回跳大神的套路了。趁著現在羅耀國這聖天使的號召力還足夠,趕緊改名,一了百了。
至於拜上帝教,名兒肯定得留著,這可是羅耀國掌控大義名分的關鍵“法寶”,丟不得。
羅耀國微微點頭,又接著問:“那咋把拜上帝這大義名分收回來呢?這可得好好合計合計。”
瑪利亞一聽,眉頭輕輕一皺,跟個小月牙似的,她心裡犯嘀咕,不太明白羅耀國為啥非得把“拜上帝”這名頭收起來。不過她現在對羅耀國那是迷信得很,心裡就一個想法:聖天使說的,肯定錯不了。既然殿下問了,自己要是有主意,就得趕緊貢獻出來。
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開口說:“殿下,您這麼著,在天京城裡頭修一座氣派的拜上帝堂,專門供奉昊天上帝。這地兒,就定為拜上帝教的聖地,神聖得很。再下一道法旨,除了拜上帝教,別的啥機構都不準用‘拜上帝’這名號,別的教堂也不許叫拜上帝堂,違者嚴懲!這麼一來,不就能改名了?”
羅耀國一聽,雙手一拍:“好主意啊!這麼一來,‘拜上帝會’改名就名正言順了,洪仁玕也只能當個拜上帝教下屬真約教會的頭目,叫啥好呢……”
“主將!”瑪利亞立即建議,“耶穌會的頭兒叫主將,咱這真約教會就跟著學,也叫主將。另外,真約教會下頭還能設幾個軍事修會,就跟十字軍似的。”
“妙啊,妙啊!”洪大全也跟著起鬨,雙手一拍,笑得眼睛都眯成縫了,“殿下,這麼一來,我這日本真約教會的主將就能拉起一支日本十字軍,那可真威風凜凜,想想就帶勁!”
“就這麼定了!”羅耀國一錘定音,重重地點頭。
……
“拜上帝堂、真約教會、日本十字軍……”
金龍城,太陽宮內。洪秀全聽完羅耀國的答覆,拈著鬍鬚,跟個老神仙似的琢磨了好一會兒,扭頭看向獨自進宮的洪仁玕,張嘴就問:“玕胞,山胞的意思啊?”
洪仁玕微微躬身,一五一十地回稟:“天王,南王的意思是有總比沒有強。咱現在有個真約教會,雖說不能用拜上帝教的大名號,可好歹也算隸屬於拜上帝教……雖然這裡頭,日本、上海兩處分會的副主將得由羅耀國指定,不過咱總算有個施展拳腳的地兒了,總比干瞪眼強吧。”
洪秀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跟想起什麼似的,扭頭瞅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稻子,張嘴就問:“稻子,你給朕說說,朕要是去日本傳教,能鬥得過洪大全不?”
稻子臉上立馬堆起笑容,跟朵盛開的花似的,趕忙回道:“天王陛下,您這話說的,您可是天父之子啊!洪大全哪能跟您比?他在您面前,那就是螢火蟲跟月亮比光亮,差遠了!”
洪秀全哈哈大笑道:“好!朕這下又有了和羅耀國鬥法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