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老頭還心善,尋思著讓王揆一去新疆充軍就差不多了,所以彈章寫得客氣,沒太落井下石。
可咸豐看到道州淪陷後又丟了寧遠、江華、永明、新田、藍山、灌陽等幾個縣,還叫太平軍攻入了廣東包圍連州城,龍顏震怒,直接給王揆一發了個“索拿入京,交部議處”!
在現在這種喪師失地的局面下交部議處,還能議出個好嗎?
那肯定是從重從嚴了,這就是要菜市口走一遭的架勢啊!
而道州名字叫“州”,實際上就是個散州,也就是隸屬於府或直隸州的州,比縣稍大一些而已。郴州城那可是府城!太平天國起來後,大清朝可還沒丟過府城呢!
之前陷落的永安州城和全州城、道州城,全都是散州的州城。桂陽州的州城許是丟了,但那也僅僅是直隸州的州城,而郴州城可是府城。
作為第一個丟府城的守土之臣,孫恩保還不得和王揆一一起去菜市口做伴?
想到這裡,孫恩保就是一聲長嘆:“算了,算了一大把年紀了,還要交部議處,還要鎖拿入京,還要應付方方面面的勒索,還要變賣家產四處告貸去籌錢還那些八旗子弟的閻王債!何必呢?無非就是一死!臨難一死報君王我死了,朝廷就得給我一個風光大葬,債主也只能自認倒黴吃壞賬,總不能去逼忠烈家屬的債吧?
我啊,一死百了,百了”
說著話,孫恩保就轉過身,搖搖晃晃地向城樓下走去。
陳起書趕忙跟上去,一張圓潤的黃臉上也流下了兩道淚痕:“大人,大人您,您可別忘了給萬歲爺上個遺折啊!您馬上就忠烈了,可以替子孫請個恩典。還有,還有”
“我明白,我明白”孫恩保點點頭,“伯文,我知道規矩.我會在遺折上替你說話的!”他說到這裡,突然牙齒一咬,恨聲道:“你也得替我辦件事兒!我的老家人孫富貴,是京城裡頭的鄭親王府的奴才,最不是個東西.殺了!”
“好的!”陳起書點了點頭,爽快答應了下來。
他當然明白那是怎麼回事兒?
那些放京債的債主都是八旗權貴,他們為了確保能收回京債,一般都會把府裡的奴才派出來跟著那幫“官白勞”,教他們貪,幫他們貪.當然,這幫狗奴才自己更貪,什麼錢都敢拿!一旦出了事兒,頂槓的又都是“官白勞”,不,應該是“官白當”們。
而跟著孫恩保的這個孫富貴,尤其貪鄙,不僅手把手教孫恩保怎麼貪,而且還藉著孫大人家人的名義到處伸手,什麼錢都敢拿.搞得孫恩保苦不堪言。
一個“租官”的“官白當”,身邊跟著這麼個東西,那多噁心人啊,恨都恨死了!
孫恩保不知道多少次想要解決掉這個附骨之蛆,可他過去哪兒敢?但是現在.他已經沒什麼好忌憚了,他都一死報君王了,就不能痛痛快快乾一回為民除害的事兒?
雖然他自己也是害民的官!
他一邊往城頭下走,一邊還在嘟噥著:“我真的想當好官的,我真想當好官的,可是他們不許,不許啊”
陳起書則跟在孫恩保這個大貪官後面,看著他的背影,聽著他的嘟噥,一時也有點恍惚,彷彿那個人不是孫恩保,而是他陳起書不,他不會落得如此下場的,他有兵!
陳起書忽然摸了摸自己懷裡的《反經》,然後耳邊忽然響起了炮火的轟鳴!
“轟轟轟轟.”
太平軍的大炮開火了,陳起書知道,郴州城即將陷落!